周景知:“第三次了吧?你又失败了,看来你运气实在太差了。”
苏尚:“是你运气太好了。”
“还有,”苏尚补充,“不是第三次,只有两次,你指的第一次我可没参与。”
“但你想吧?”
“想是一回事,做又是一回事。”
“你就没有半分推波助澜过?”
殿内沉静一瞬,半响,苏尚道:“那降书内容你应看见了吧。”
周景知干脆道:“看见了,写掉了一句话。”
然而他这般平静,苏尚的心绪便翻涌得愈发厉害,他深呼吸压了压,此时此刻,他已不想再如以前那样非要与那人争吵、打斗来决个高下了。
他道:“大晋立国至今,西南一隅始终有西燕这个隐患在,尤其立国之初,西燕更是与大晋争斗不止,代代不休,也在永隆年间,那位裴相将西燕打服,让西燕向大晋称臣,让西境得到数十年的安宁,可是称臣对于西燕而言也不过只是暂时的压制,他们的野心不灭就总有反扑一天,所以一劳永逸的方法就是让他们西燕王室彻底覆灭。”
周景知:“所以你奔赴至西燕,就是为了将他们的野心催燃,再趁势将他们覆灭?”
“当
然不是。”苏尚否认得干脆,“你们历代帝王都没有做到的,将西燕王室彻底覆灭,如今却让她做到了,你说,她厉不厉害?那降书之上写的是她的名字,你说,这份荣耀,谁能及她?”
他笑了笑,笑有不甘,笑有自嘲:“我的确地位不如你,她对我的感情也不如你,但这并不代表着,我能给她做的就比你少。都说如今的大晋是二圣临朝,那我就让她的圣光更明亮些。”
“好了,我的事办完了。”苏尚丢掉了剑,仰了颈,双手握拳贴在一起,做出一副任人捆绑的姿态,“如今殿外都是你的人了,我人也站在这里,你可要抓我回长安问罪?”
周景知垂眸,勾唇轻笑道:“还是那句话,似乎你运气一直不好,做了几次想取我性命之事都未能如愿,但也好在你只想要过做这些恶事。”他敛了笑意,正色沉声道,“西燕的确是大晋一直以来的隐患,在我初继位的那几年我便已经察觉到它的异样,所以就算没有你这次的撺掇,赫连家族入侵大晋也不过是早晚的事,所以西燕王室覆灭,当有你的功劳。”
“所谓功过相抵,若你过祸及他人,我自是无法做此决定,然而好在,你的那些过只祸及到了我,故而你之后的去留,我不做干预。”
苏尚:“你就不怕我再杀你?”
周景知:“你运气一直不太好。”
听到这里,苏尚心里又是一阵翻涌,他移了目:“我阿爹和五哥的事……你要明白,这世间的一切不过都是立场不同,正邪也是。而我是我阿爹的儿子,五哥的弟弟。”
周景知慢慢呼了一息后,开口道:“骨肉亲情,血浓于水,大义灭亲四个字作为旁观者自是可以很轻松地说出来,然而也的确太过冷血,可是又不得不说得是,你们不仅是父子、兄弟,还是同僚,是身上担着各自责任的大晋官员,那么你们便有你们的职责。”
“正邪的确是立场,可是历史发展至今,整个世间对这个立场也早已有偏向,且在你们成为大晋官员的那一刻,因为你们的责任,你们的立场便也早已被固定在了偏向的那一处,那便是你所说的‘正’。所以若你们一直坚守这份‘正’,纵是中间有人动摇,只要其它人制止着他,帮扶着他,又何至于到大义灭亲的那一步,又何至于你被拉扯得左右为难,不得不为了亲情抛却了你原本坚守的立场。”
面前之人的话字字入耳,苏尚轻笑声,似叹似嘲:“已经没有意义了。”
——
虽然此番出征西燕万事皆算得上顺利,然而西燕内部到底诸多需要安排妥当的事,再加上路途遥远,周景知这一趟也是用了近一年的时间。
回京时又是一年初秋,彼时已是昭徽元年。
上官栩和周景知再见面时,是他还未卸下铠甲的时候。
那是百官齐聚城外,恭迎王师回京。
帝王风尘仆仆而归,自是要下马,更换銮驾,乘舆进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