内侍又来回话:“侯爷正在准备用晚膳。”
嗯,用膳重要。
总不能饿着他,离安寝的时候还早,等他用过晚膳,定然就会过来。
待华灯初上,宫苑屋檐下挂满琉璃宫灯,光映着朱墙,殿内却静得发沉。
内侍脸色惨白地进来,声音发颤:“陛下,侯爷……刚沐浴完,似是就要安寝了。”
篆刀被深深插入了桌案中,越珩戾气四溢。
“将人处理了,消息传给荣安侯。”
他错了,他不该的。
江鹤汀天真纯善不谙世事,哪里懂得什么是非曲折。
既归自己照顾,那就该由他来决定一切。
于是正要就寝的江鹤汀,忽然听到窗外传来,声量不小的窃窃私语。
不是寻常宫人闲聊的轻浅,是刻意压着却偏漏了几分,像是故意往殿内递话。
他赤着脚踩在绒毯上,悄无声息挪到窗边。殿内安静,听得清晰,顿时睡意全无。
这是说给他听的。
江鹤汀没多犹豫,随手抓过搭在榻边的外袍披上,踩着软靴快步走出偏殿,连夜前去求见。
越珩既以这种方式递话过来,那要的便不是前因后果,而是一个态度。
他只要做得到位就好。
寝殿内,越珩正对着案上白梅出神,对于江鹤汀的到来丝毫不感到意外。
他的目光先落在江鹤汀发梢,细细看去还沾着夜露,外袍松松拢着,平日里的矜贵淡然,此时倒添了几分落拓的鲜活。
但也是极好看的。
“此事臣怕说不清其间关节,所以没敢贸然来报,可入睡前总不安稳,唯恐辜负圣恩,还是觉得该来与陛下说明。”
江鹤汀垂着眼,听着是字字真诚,却还是藏了点小心思在其中。
只说越珺要带他走,却没提接头的方式和位置。
这就够了。
越珩没再追问,而是起身走到他跟前,捏住他的下颌抬起。
指腹触到温软的肌肤,力道放得极轻,却带着不容挣脱的掌控,“那你想跟他走吗?”
殿顶的横梁太高,阴影太深,也不知道那些暗处会藏着什么。
只觉得这满殿的金玉器物,都被投下的阴影裹上了层化不开的寒意,连呼吸都带着股沉甸甸的压迫。
江鹤汀被迫仰着头,蓦地然想起那年秋猎,山林微雨蒙蒙,越珺也曾强势逼问过他。如今君臣易位,被逼问的却仍是自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