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是姜父或许从未想过,姜寻竹是比姜清桐还要小上两岁多的,初入宫的时候也不过十二岁多一些,没有府内接济照顾能活下来已经是不易,他却埋怨上了其没能帮到自己的官途。
“不过或许令爹失望了,我在宫中过的极好,帮贵人做成了事情才得了恩典出宫一趟。”寻竹轻轻放下筷子,慢吞吞道:“照爹所言,贵人给的恩典倒成了您口中不中用的玩意?”
贵人?姜父心底
蔑然,无非是给些后妃做婢女,“你一个官宦家的女儿出身,去给那些人做下人,倒是还沾沾自喜起来,为父曾经可是这样教你的?”
越想他其实越觉得丢面。
虽说他如今的职位不算极高,可在朝中也是有脸的。同僚的女儿皆是入宫为妃,偏偏就自家的女儿去做宫女?这要他如何张得开嘴?曾经同僚问起来的时候,他连搪塞都不知怎么说。
“宫女怎么了?”寻竹冷笑反问回去:“难道不是爹娘亲自送女儿进宫的吗?怎地如今却突然瞧不上了?倘若当时去的是阿姐,今日爹娘也要这般吗?”
“嘭——”姜父将筷子摔倒桌子上,眼神锐利:“如今你怪起为父了?”
说的好像这个入宫是个多么大的金元宝一样,若不是没得选,姜寻竹心想,自己又怎么会走上这么一条路。
可纵使爹娘有逼迫的成分在,最后不还是她自己松口的吗?
终究是对他们存有过多的侥幸与希冀。
“女儿进宫后不知写过多少家书,爹娘可曾看过?”
见他脸上的一瞬间的不自然,寻竹讽着:“怕不是不仅没看过,且将其当作无用之物丢弃了吧。”
她噎得姜父有些说不出话来。
“够了!”姜母厉声制止她:“娘知晓你这几年受了些委屈,可是不也这样过来了吗?如你口中所言,在贵人手下做事,可见是过的不错。”
“可是如今咱们府上都靠着你爹一人俸禄支持者,你大姐不日便要出嫁,嫁妆一等都是不小的数目。”
“而你的幼弟如今还上着私塾,每日的笔墨纸砚又是一笔不小的开支。再过几年他还要准备科考、张罗娶妻一事府上早已经是入不敷出的境况。”
“阿竹你如今也不是小孩子了,怎地还同从前一般不懂事呢?”姜母话语中满是埋怨:“不能为府上分担不说,却还口口声声不顾人伦顶嘴爹娘。膳后你便去祠堂跪着,什么时候你爹消气再起来!”
跪祠堂,其实是她自小的家常便饭。
许多时候她也不晓得为何自己在爹娘口中突然就犯错了,后来想想,倘若厌弃一个人,那么见她里里外外便都是不满的。
纵使她那时候只是一个孩子。
上辈子最后知晓自己非爹娘亲女儿的时候,曾经的一切好似都有了解释。寻竹想,自己或许是他们仇人的孩子吧。否则也不会在做出那种种后,又亲手给她下药。
那一日她透过门缝,见着姜母一边心疼地安抚着红着眼眶不忿的姜清桐,一边又无比冷静地在为自己做的汤粥中下迷药。
也是那一刻她终于确定了心底的猜测,姜家全上下都瞒着她,她的阿姐哪里是孀居在家?
阿姐的夫君便是寄送了不知多少封酸掉牙情书的宋允淮。
阿姐因为早些年体弱,用药伤了身子,不能有孕。
便想着借她的腹生子,而后
那时候寻竹心想,而后应当便是将自己除掉吧。抱走孩子并夺走自己积攒的全部金银。
她们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。
时至如今,她想起来的时候心底仍是发冷。
就像是她得知一切后暗暗逃离姜府的那个雨夜,雨水将全身浇透,冷得刺骨、生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