谁都不知道么?未必。
一开始,他也觉得应该谁都不知道。毕竟这是天子脚下,这许多年他都是安安稳稳过来了,直到——直到几个月前一个人找到他。
“周大人,贫道姓李。”
他认识这个人,叫李子龙,是个道士。
这个道士在京城有两年了,有不少信徒。不光是老百姓,一些官员也都信他那一套。但他冷眼看着,并不觉得这所谓的道长有什么真才实学,多半是连哄带骗。
只是有人愿意哄,有人愿意被骗罢了。
“不知道长有何贵干?”
“贵干谈不上,只是想和周大人叙叙旧。”
他觉得奇怪:“你我之间能有什么旧?”
我不认识你,你也不认识我。
“十年前的旧。”李子龙意味深长,“千里之外的旧。”
周误时的脑子一下子炸开了,但他还是强压住心中的害怕惊讶和疑惑,尽量面不改色地开口:“你说的什么,我听不明白。”
“你是真不明白,还是装不明白?”
一旁摆摊叫卖络绎不绝,京城总是车水马龙,人声鼎沸。
李子龙说:“京城真是个好地方,不像广西,穷山恶水出刁民。是吧,周大人。”
说起来,周误时最接近朱见深的时候,就是当时柳泉居出命案的时候。他在楼下,朱见深在楼上,不过咫尺之遥。
如果当时他手上有火铳,也不是没有机会。
后来他进了西厂,李子龙说这是个好机会。
“除了汪直,宫里还有不少人也是当年藤峡之乱的后人,你就没想过拉拢他们?”
“想过,怎么没想过。”李子龙说,“可是你看看汪直,恨不得为了皇帝出生入死。他们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吗?也不是。”
“那是为什么?”
“还不是在狗皇帝身边久了,一个两个的全都忘了本。”李子龙笑了笑,“也是,都是阉人了,连根都没了,哪还有什么本。”
周误时默然不语,李子龙要杀皇帝,有千百种理由,他根本不想掺和。
就算他对自己的命不稀罕,可是一朝事发,他死了不要紧,他弟弟也会人头落地。这所有的一切,同他都没关系,他不该牵扯进来。
“周误时,你父母家人都是因此而死,你就不想报仇?”
“我早就忘了。”
威逼利诱总是会一起来,李镇继续说:“你若不加入我们,我就将你的身份捅上去,到时候你和你这个便宜弟弟都是死路一条。”
他笑了一声,“甚至连你赵叔这种当年并不知情的,也是难逃一死。诏狱是个什么地方、你比我要清楚。”
周误时眼中已有杀气,但他不能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动手。
李镇拍了拍他的肩,在他耳边说:“回去好好想想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