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明若请女人跟自己走,边走边安抚着她的情绪,他笑着问,“这位女士,请问您怎么称呼呢?”
女人有些拘谨,“我娘家姓林。”
林明若请她在员工休息室里坐下,又为她倒了一杯温水,“林夫人,幸会,请您先喝口水。”
林明若笑的很温和,“那咱们两个是本家啊,这条船上的头家也姓林呢,那林夫人是去暹罗寻人、移居还是去务工?”
女人有些受宠若惊,又有些不知所措接过玻璃杯,“不敢当!不敢当!”
“不是,我主家是暹罗的贵族普纳朋先生,他与广府有生意往来,今年年初主家老爷因公务先回了暹罗,可谁知不过数月,广府封了路和港口,老爷让我带着我家小姐回暹罗,我只好带着小姐想着从潮埠回暹罗,”女人羞愧又心虚的神情看了看林明若。
“可局势越发紧张,我们有钱也买不到票,只好让我冒险偷偷带着小姐上了林家的船!”
女人见他没有像像别人一样露出那鄙视的表情,才放心地接着又说,“我……先生,等我们回到暹罗,主家一定会好好报答先生的!”
林氏说完,立即又起身朝他跪下,“所以,先生,求求您救救我们小姐吧!她已经病了好几天了,我求了所有人,可是他们,他们……”
她明明已经付出了一切,为什么,为什么还是没有人愿意救救她们?
“我可以为您做任何事情,求求您救救我们小姐!”说罢,她就要解开自己衣襟上的纽扣。
她一边期盼地看着林明若,一边解着衣襟,可是,让她仰头看着眼前这个漂亮到不像话的男人的时候,她忽然,又自惭形秽地低下了头。
她紧紧地揪着了自己的衣襟,紧紧的闭上了眼睛,“可不可以请您……”
一件西装外套从天而降,温暖地披在了她的身上,林氏愣在了原地,呆呆地任由眼前的男人搀扶着自己起身。
“夫人,既然您和小姐上了我们林家的船,那么您就是我们船上的乘客,我们本应该为您解决任何问题,您有任何困难都请跟我们说,我们一定会帮您解决。”
她从来、从来没有被人如此尊重的对待过,她颤颤巍巍地抓住披在身上这昂贵的西装外套的衣领,她看着这个男人,“谢谢先生,谢谢您!”
“夫人,您请带路,我请船上的医生去为令小姐看病,好吗?”
她用力地点点头,拼命地点点头,眼泪一滴一滴随着点头而不断地坠落在地上,她颤抖着双手扣回衣襟上地纽扣,她不能玷污了这位先生的名声。
林明若体贴地先走出了门去,边等候着她,边吩咐了船务人员去请了医生过来。
待林氏收拾妥当后,才又带着医生随着她去到了她所在的那个最底层船舱内。
底层船舱林明若从来没有来过,通道内闷热潮湿、一股腐烂的味道也随着越往里面越浓重,仿佛连呼吸都无法顺畅了起来。
打开底舱门的那一刻,林明若所见到的以为是炼狱一样的地方,却也不过就是普通底层人,潦草的一生中,多么平常而普通的一个地方。
他忘记了,他曾经也是这众多受苦难的人中的一个,在他和爷爷逃难回潮埠的路上,四年,四年被林繁耀娇惯的,就给全然忘记了。
他到底是被林繁耀保护在羽翼之下多久了?
他就像一个被宠坏了的小孩,终于解开了现实的面纱!
林明若深深呼吸了一口,这底舱内污浊而不流通的空气。
所以多么幼稚而自私的自己,竟然以为自己的爱情多么的伟大,可以去睥睨天下的苍生,而如此浅薄的自己,自以为是的,用爱去攻击了自己最爱的人。
林明若两行清泪落下。
而那个自己最爱的人,仅仅只是不忍心看到自己身边这些受苦的同胞们,这些看起来普通而低贱却活生生的、无辜的人。
他只是想要尽些自己绵薄之力,去帮助这些连自保都做不到的普通的所有人!
林明若突然间就理解了他的爱人所做出的选择!不是他们的爱情不重要,不是牺牲了他们的爱情也在所不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