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再次伸手,又被避开,眸色不由深了几分:“至于正院之事,原是想着新院未建成前,让你暂住正院。只是父亲说家中从无此例,这才暂定偏院。许是媒人传达有误,倒叫你们误会了。”
“识因。”他声音里带着慌乱,“我代他们赔个不是,你别生气。识因,我真的很喜欢你,我想与你在一起,我想让你尽快成为我的妻子,不要推迟婚期好不好?”
他眼中含着小心翼翼的期盼,似春风里将坠未坠的玉兰。
沈识因忙道:“夙阳哥哥,我已说得很清楚了。”
许夙阳倾身向前,眼尾微红,又叫了她一声:“识因。。。。。。”
他叫的深情,还带着点撒娇的语气,她望着他带着忧伤的眼眸,默了片刻,心软道:“婚姻大事关乎两姓之好。你若是想尽快成婚,不如请令尊令堂过府,与我父母当面商议婚期、居所等事宜?”
沈识因清楚问题出在哪里,若他当真要娶她过门,岂能只遣个媒婆来传话?今日她母亲拒了那趾高气扬的媒人,不过是气不过罢了。谁家姑娘不是捧在手心里养大的?哪能受这般轻慢。
许夙阳理解了她话里的意思,默了片刻,道:“你说得是,原是我考虑不周。只是家父新晋太保,事务繁杂,我回去再与他们商议。”
“商议”二字一出,沈识因便明白了他的处境。
她与许夙阳自幼相伴,最知许府境况。虽是独子,可许太保治家如治军,在外是温文尔雅的朝中重臣,归家后却说一不二。许夫人望子成龙,恨不能将儿子雕琢成世间最完美的玉器。
这般境地下长大的许夙阳,面上是温润如玉的探花郎,骨子里却藏着锋芒。偏生他事事都要经父母过目,连婚事也不例外。
她暗自叹息。记得从前许夫人待她亲厚,常拉着手说体己话。可自去年起,那笑意虽在,却总透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疏离。
这般微妙变化,以沈识因的年岁尚不能全然参透。但家中长辈想必早已察觉,否则母亲也不会断然回绝媒人。
想来媒婆的傲慢不过是表面缘由,内里怕是藏着更深的缘故。
可许夙阳待她的心意却是真切的。金榜题名后立即提亲,足见用情至深。
窗外一阵风过,卷起几片早凋的海棠花瓣,飘落在他们之间的案几上。
室内一时静谧。
过了一会,沈识因温声道:“夙阳哥哥,情爱固然动人,可结为秦晋之好,终究要经得起世俗眼光的考量,过得了宗族礼法的门槛。”
“我虽养在深闺,却也懂得‘宜其家人’的道理。听你方才言语间诸多为难,想必府上另有考量。既然如此,我们何必急于一时?”
她不愿让他为难,又道:“我既已许了你,自然不会反悔。眼下我们仍如从前一般,你又何须这般忧心?”
她竟也在劝他推迟婚事?
他自幼与她相伴,最是知晓她情动时眼波潋滟的模样,也见过她应下婚约时羞红的脸颊。可此刻她这般从容地说着推迟婚期的话,倒叫他泛起说不出的滋味。
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会拽着他衣袖撒娇的小丫头了。这个认知让他既欣慰又怅然,就像看着精心培育的花苗,长成了自己都意想不到的模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