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是说那两个程序号?”男人明显没精力去记两个微不足道的程序代号。
“是的。”
女人闻言,无奈一笑:“不得不说,你很适合当商人,不会做吃亏的买卖。你的要求,可以满足,不过我们只能重启,保证面容相似,记忆之类的东西,可不能保证。”
云枕松猛地松了一口气,强忍着才没让眼泪落下来。人能回来便已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,不能再过分追求完美了。他终于松弛下来,情绪有了与刚才截然相反的放松,整个人变得明媚起来。
他漂亮的眼眸亮了起来,浅笑着站起身,回应道:“谢谢,我想我该离开了,有人还在等我。”
会议室中的所有人,随他一同起身,注视着他进入,同样注视着他离开。
“当你再踏出这扇门,”严肃的女士终于对他露出浅浅的笑容,“你就进入了崭新的生活。”
“感谢您为本项目做出的突出贡献,祝您生活愉快。”
然后,一直没开口的其他人,包括男人,重复了这句话,这句话将他这么长时间经历的痛苦、悲伤、害怕等所有磨难一笔带过,自从勾销:
“感谢您为本项目做出的突出贡献,祝您生活愉快。”
云枕松没有给他们任何回应,他微不可察地深吸了一口气,手掌搭在冰冷的门把手上,随后,推开,迎接着一股暖风,他感觉整个身体被吸了进去,意识逐渐变得轻飘飘……
*
无数个大夫,检查了无数遍,没人找到云枕松为何一直不醒的病因,最后归结于打击太大,郁成心结。
齐剑霜可以忍受自己带伤赶路,但打死也不愿让云枕松遭这样的罪,于是,身为新帝的李延只好带人先行回了中州,恢复大宣民生,另一边,邓画也带了玄铁营的人回了北疆,有关北匈的一切事务,让她自行和皇帝商量后处理。
齐剑霜完全出让了兵权,整个心都系在云枕松一人身上。
开春后,县里各处都是忙忙碌碌的景象,修葺城墙、开犁下种、修渠整堰……
对比之下,府上便显得格外冷清。
羽生的离去,像一把钝刀,生生剜去了周巳心头最温热的一块肉,他在外人面前,始终内敛着,很少有歇斯底里的崩溃,可只有他自己知道,自己整个人在迅速地枯萎。
他本就是含蓄的性子,不善表达,情绪波动甚小。曾经的那双眼睛,时时刻刻散发着锐利和冷静,如今总是空洞地望着某处,像是蒙上了一层永远擦不掉的灰霾。
他变得沉默寡言,不爱出门,日日待在府上,可府中有太多太多羽生留下的痕迹。
经过厨房时,他会下意识瞥一眼灶台——羽生总喜欢蹲在那里熬药、熬粥,有时会偷吃,被周巳撞见,亮晶晶的眼睛朝他快速眨一眨,朝周巳递出手里的食物。
回到他们共住的小院,他会站在院门外,不敢进去——羽生在青砖小路蹦跳过,在院中柳树下睡着过,在满院花坛边侍弄过,在屋前台阶上等他回……
昔日的回忆,成了酷刑,这种无孔不入、细碎而持久的折磨,几乎要将他逼疯。他恨自己再多纵容一下羽生,也恨自己没有好好抱过他。
他想,等主子醒来,与他好好告个别,自己就要离开了。
一日,齐剑霜拎了两坛酒来找周巳。
而周巳正好也坐在院中喝酒,春天的夜还是很凉,可周巳穿得单薄,夜风一吹,能把他打透,指尖是红的,鼻尖是红的,就连眼角也被吹红了。
周巳瞧见了齐剑霜,齐剑霜立刻抬手,没让他起身,自顾自地走过去,酒坛磕在石桌上,齐剑霜顺势坐在了周巳对面,说道:“陪你喝点。”
周巳沉默了,半晌,点了点头。
周巳关心主子状况,因此时常去看望,每次去的时候,齐剑霜都在主子床边,看样子,片刻不曾离开。
两个不会说话的人凑到一起喝酒,仅有的声响,就是酒杯碰撞在一起的“叮当”声,和喉咙吞下烈酒的细微声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