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延手中不断摩挲着扳指,拇指按在那道凹陷上,问道:“兵家输赢,哪有那么容易预测,你有其他的想法,但说无妨。”
“同北匈讲和。”
云枕松抬眸看向他。
李延不说话,堂内寂静无声,一根针掉落都能听得清清楚楚。
“讲和?”李延淡淡道。
“正是。”
就在这时,邓画站了出来,说道:“不知您老打算拿什么东西议和?女人?质子?粮食?银子?我们尚有一战的力量,为何要主动同他们议和?”
“我们玄铁营不怕死。”鲁仪沉声说道。
“那是自然。”另一人说道,“可是眼下不应该全力以赴夺回中州,统一大宣,为小齐将军报仇吗?”
李延顿时皱了皱眉,还未开口,一旁的云枕松突然笑出了声。
只听云枕松很细微地摇了摇头,语气温和:“这位大人,您可能不太熟悉北匈和大宣的战况,两方打了长达三辈人的仗,哪里这么容易讲和呢。倘若如您所愿,与北匈议和,可能会换取一年两年的安稳,可是,五年十年呢?时至今日,齐将军已经用三十多万人的战亡与数十年的坚持削弱了北匈的实力,动摇了他们的根基,现在放弃,不是你上下嘴皮子一动就能抵消掉的。”
众人心惊。
云枕松的每一句话,都如同巨石砸在平静的水面上,泛起圈圈涟漪。
“再有,”云枕松的笑里没有愉悦,全是冷漠,“逝者已逝,再被你拿来编排,是不是,不太好?”
那人瞬间瞪大了眼睛,全身汗毛竖起,冷汗直流。
他惊恐地、小心翼翼地看向瀚王。
下一秒,只见瀚王抬眸,眼底的幽深,深不可测。
第72章第七十二章这场故事,迎来了开端。……
云枕松温柔地说道:“齐彦不一定会希望瀚王为他报仇,不过一定会希望他效命了一辈子的玄铁营打胜仗。”
从白天到黑夜,堂内逐渐亮起了暖黄的灯烛,像是把黑夜烧出一个洞来。
羽生约摸着时间,拿上将军亲手为主子做的大氅,早早等在堂外。
瀚城更靠近沙漠,气候比其他地方都要干燥,夜里寒风一吹,感觉能从身上刮下一层皮来。羽生缩了缩脖子,原地跺脚取暖。
一盏油灯从游廊的拐角出现,黑夜中缓缓走来一个人,等对方靠近了些,光映在他的脸上,羽生突然觉得这张脸好眼熟,以前似乎见过,但一时竟没想起来。
对方将食盒放在地上,掀起里面厚实的保温布,起身递给了羽生一碗热汤。
“羽大人,夜里严寒,喝点热汤暖暖身子。”男孩裹在黑色披风里,礼貌说道。
羽生被他的一声“羽大人”吓得不轻,连连摆手,向他反复确认:“你是不是认错人了?我只是执枢身边的侍从,不是什么羽大人。”
对方浅浅一笑,依旧举着那碗汤,笃定道:“没认错,既然恩人不喜欢羽大人这个称呼,我可以换一个。”
羽生神色复杂地看向这人,问道:“……什么恩人?”
“奴……曾经叫做狗子。”
羽生仿佛一下子被这个名字击中,愣在原地良久,半晌感慨地说道:“啊……我记得你,你现在……”
羽生后退一步,上下打量起他。这才过了多长时间,男孩竟与记忆中的模样大相径庭,没了青涩和胆怯,眼睛也不再是湿漉漉的小心谨慎,他挺直腰板,披了件雅蓝交领长袍,小脸笼罩在油亮的绒毛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