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实话,除了无恙这位一直跟着自己的侍卫,永熙帝环视一圈,再没有极其信任的人。
太监手法娴熟,力道恰到好处。
过了一会儿,永熙帝缓缓道:“不用了。”
无恙回到原位,视线越过哈腰的太监,抵达永熙帝的肩头。
永熙帝目光瞥过堆积的奏折,落在了糊着云母纸的窗棂外。
上千人养护的后宫,无论何时,都拥有着一份美。
琉璃瓦上的积雪积攒得很厚,檐下垂着的冰凌像一串串透明的玉簪,风过而碎,宫墙下的几株老梅被雪压得低低的,枝桠间漏下暖阳,点缀在粉艳的梅花上,像是撒下的一层金粉。
他年少虽多次入宫,但所看的景观不过那几处,其中所有新奇的光景,都是先帝兴致忽起,带着宫中的皇子公主们,顺便带上的他。
朱笔掉落在纸上,低头,入目的是一点刺眼的红。
檐下寒鸦忽地惊飞。
殿内地龙烧得火热,暖得让人发闷。
永熙帝不知缘由,脑中突然涌现年少的一幕。
很奇怪,令他困惑不已。
那是他第一次入宫前,得知国子监结业考试的榜首是齐剑霜,自己慌了神,把即将送给韩临川的生辰礼弄脏了。
后来那副山水画扔在哪里了?
永熙帝脑中出现的这个问题,很快被自己逗笑。
不知道是不是近日压力过大,总想些有的没的,频频从噩梦中醒来,频频回忆往事。
那索性回忆个够。
永熙帝起身,沿着御书房,一步一步走入后宫。
明黄的龙袍曳过御书房的门槛,廊下积雪被宫人们扫得干干净净,只留下墙根的一道细窄雪痕。
靴底碾过碎雪,发出细碎的咯吱声。
周遭一片寂静。
可是在他的印象里,皇宫永远有着忙碌而生动的景象,宫女们款步走在檐下,侍卫带刀巡逻,经过各处寝宫外面,里面总会传出妃子们愉悦的笑语,或是弹曲逗猫逗鸟。
“哎,那边,动作轻点,小心惊扰皇帝。”
太监们正在处理檐下冰凌,人声和冰碎的声响终于给他带来了实感。
永熙帝回神,抬手制止身后太监的宣呼,继续往前走去,干活的宫人从疑惑到看清皇帝的身影,刚准备下跪,只听这位让人捉摸不透的帝王冷冰冰命令道:“不准停,继续干。”
众人错愕,面面相觑。
永熙帝脚步未停,向前走去,越走越熟悉,再往前,便是钟粹宫,是他少时进入最多次的后妃寝宫。
经过钟粹宫宫门的时候,永熙帝的脚步终于放缓了许多,身后宫女差点因为没调整过来而撞上太监后背,无恙察觉异常,抬头看了眼宫名,看了看皇帝,肘击了一个老太监,用气音问:“这是何处?”
老太监险些没被他击倒,连忙稳住身子,在心里默默白了他一眼,面上和善低声回答:“昔日萧妃寝宫。”
“萧妃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