段衍缓缓垂首,难以置信地盯着那柄贯穿他身体的剑。
握着剑柄的那只手他再熟悉不过,修长苍白的指节上缠绕着极细的锁链,锁链一圈圈向上攀升至手腕、上臂、被宽大衣袖覆盖的其他地方。
除了他视为至亲的那位大师兄,无人会有此装扮。
他目光艰难上移,顺着对方染血的袖角看向那张平静的脸。
师兄的脸上染了猩红,那几滴新鲜的,正顺着面颊缓缓滑落的血液,正是利剑刺入段衍体内时飞溅至他脸上的。
段衍有些恍惚,是幻境吧……他想这样说服自己,然而,一股灵力在他的体内炸开,剧痛霎时席卷全身。
他心头漫出前所未有的惊恐——他的金丹,碎了。
师兄抬手,堪称温柔地擦了擦他唇边大口大口涌出的鲜血:“往后好好做个凡人,莫要再修行了。”
他指尖冰冷的锁链擦过唇角,段衍几乎浑身战栗。
这不是幻境,一切都是真的,师兄选在他金丹圆满,即将晋升之日发起暴动,先后杀了师门上下无数护法,甚至手刃亲师……
人都杀光了,现在轮到他了。
陵稹抽出利剑,段衍失去支点,霎时跪倒在地,哇地又呕了一大口血。
他生性骄傲,从未如此狼狈过。陵稹垂眸定定看了片刻,忽然转身,迈步走向石台另一侧,地上躺着的人早没了生气,正是二人的师父。
“你要……做什么?”段衍紧紧攥住了陵稹的手臂,这几乎榨尽他最后一丝力气。
陵稹回头,目光落在他身上。
他这小师弟的眸子一如既往的黑亮,扭曲地倒映着他的身影,桃花形状的眼被怨恨与疯狂撑得变形。
段衍突然扯起嘴角,展出一抹叫人毛骨悚然的微笑,周围空气中的灵力突然开始剧烈波动。
陵稹皱起眉头:“你要自爆?”
段衍只攥得更紧,几乎把陵稹的手臂捏断,不给他任何挣脱的机会。
他个性向来如此,有仇当场就报,就算代价是自己的命。
可当灵力波动到最顶峰,即将爆炸时,他眼前突然一阵一阵地发黑,极度的困倦如海浪般席卷而来。
修行多年,他早就不需要睡眠,怎么会……
陵稹的声音听起来又近又远:“睡吧。”
他的意识彻底归于黑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