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天消化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,一方面来自于李双喜,另一方面来自于来这里买布料的老板的话,她前世什么都不知道。
而今知道了,却也觉得自己什么都做不了,她能做什么呢?
嘉宓思索着,往前漫无目的走着,又想起听说谢砚之要去陆远舟府中,脚不自觉地朝着那个方向走去。
走了一段,她没计算路程,也不知自己走在了哪,差点被拥挤的人群冲散,倒在地上的时候,一只温热的手拉住了她即将跌落的身体,她听到低沉而又沙哑的声音,明显带着疲惫与倦意:“你没事吧?”
这个姿势,差点把她整个人拉进谢砚之怀里,还好对方退避了一下,将她拉到了屋檐下。
嘉宓心有余悸,低声道:“我刚才在想事情,还正打算去找你。”
她把怀里的布料抱得更紧,又像献宝一样的捧到谢砚之手里,接着忐忑地开了口:“我特意买的布料,要给你做衣裳的,不知道你喜不喜欢?”
那布料轻薄柔软,谢砚之看得出来,方才拉嘉宓一把的时候,他也摸到了,确实是好料子,只是……
谢砚之默了半晌,还是开了口:“为什么会想到为我做衣服?”
少女的眼底带着明亮的笑意与希冀,他本想同以往一样果断地回绝,却又怕伤害她的好意,他起初以为她会走,可她没有,还是留了下来,但谢砚之知道,她总是要走的。
嘉宓抬起头,踮起脚尖,把随身携带的软尺在谢砚之身上比划了一圈又接着道:“你没什么适合夏天穿的衣服,这样太热了,我总想着,要为你做一身这个季节穿的新衣服才行,否则很容易生病。”
嘉宓抬起头来,一字一顿,似乎是知晓谢砚之会提到工费,又主动道:“是我自己亲手做,不花什么钱,这布料也是我自己赚的钱,为了感谢你把我从船上带出去,你本就值得我的感谢。”
她话语里带有很浓厚的认真意味,不像是在开玩笑,谢砚之的心头几不可察的颤了一瞬,像是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被泛起了层层涟漪,一圈接一圈,又荡漾开来。
除了林家夫妇,第一次有人想着他,嘉宓是第一个记得他会生热病,前些日子夜里发烧,原来她都记得。
少女的柔荑隔着轻薄的布料虽然很凉,但却让他的心头有莫名的一丝本不该属于他的,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升腾起来。
他声音微涩,抬起头来,又道:“我以为你会想办法回家……另外,吴郡太守那边,我可以帮你引荐,你如果去见了他,求他给你父亲去信,或者你见到了七殿下,你也可以回去的。”
嘉宓知道谢砚之话中的用意,但她还没完成其他的事,她有太多太多的事情要处理,要明白。
比如了解这民间到底是什么样的,以及也要提前把谢砚之带回陈郡谢氏,还有朱家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,她要弄清楚,更要想办法抓到罪证,才能有力的质控。
她低声道:“我知道了那天把我拐来的人是谁,你从云华寺跟上那条船,是不是也想搜集罪证,让他们得到惩戒?”
谢砚之轻轻抬眸,睫毛轻颤,他不答话,嘉宓却明白他是默认了。
他顿了片刻,又道:“这世道并不是像九小姐想得那样好。”
贪官污吏,层层积压,朝堂上因为有权柄而欺压百姓的士族,那些开国就受封只知道在地方做地头蛇,横行霸道,横征暴敛的藩王宗亲,盘根错节,早就牵一发而动全身,没有人愿意做出头鸟,因为会触动绝大多数人的利益。
自古以来的变法者,从没有人可以独善其身,全身而退。
他信奉儒表法里,可他也明白,“众人皆醉我独醒,举世皆浊我独清”2这样的情况根本不可能存在。
他努力过了,也拼命找到了证据,但是他的力量不足以蜉蝣撼树。
嘉宓明白谢砚之的想法,她也清楚,或许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,可她还是想去做。
她声音很轻:“我知道或许结局就那样,但我也想让你知道,我在努力改变。”
“就像你努力的那样。”oxiexs。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