后来方澈无数次想,如果那天他没有给闻聿琛打电话就好了,如果他跟着王月英去了外公外婆家,他是不是就不会被王月英抛弃。
虽然王月英口口声声说闻医生不会在意这点“小钱”,但并不代表她问心无愧,她之所以不想让闻医生知道这笔钱的去向,是怕日后再要钱时张不开口。
但那时方澈想不了那么多,也许他是想“告状”,也许他只是想借机听一听闻聿琛的声音,因为闻聿琛答应过他,会像方建国一样带他背诵下一学年课本上的古诗文。
事实证明,闻聿琛果然是比大天使更厉害的人物。闻聿琛参加完葬礼后的第一件事,就是请最专业的律师查摆方建国溺亡事件的疏漏。
最终的调查结果是,松阳上游的县城在泄洪时没有通知到位,松阳本地的水务部门没有及时排查桥梁隐患,不只是天灾,也是人祸。
既是人祸,就要有赔偿,于是两个村子的住户都获得一笔或大或小的房屋修缮款。
不止如此,闻聿琛还联络了慈善基金会,通过慈善招标的方式,在两村之间的泥塘之上建了一座新的水泥桥。
闻聿琛向来有这样的本事——不管再棘手再难办的事,都可以化险为夷,在闻聿琛的字典里,只有“不想做”,绝没有“做不了”。
但这并不意味着,闻聿琛要一直陷进这种事情中,无穷无尽的琐事只会损耗他的精力,处理得再好也不能让所有人满意。
就像那户小孩烧坏了脑子的人家,虽然闻聿琛为他们争取了一笔大病治疗金,但因为方建国获得补偿金更多的缘故,逢人就吐槽王月英娘俩“发死人财”。
少年蹲坐在医院后院的山坡上,一抬头就是闻聿琛办公室的窗户,窗户很亮,可以清晰地看到男人伏案工作的身影。
待到谈话的小护士离开,方澈攥了攥拳,抬步向二楼走去。
办公室的门没有关,门口的小茶几上煮着一壶养生的中药,闻聿琛坐在书桌前,正在整理今日的会诊记录,明亮的灯光照在他骨骼宽大的手背,手边是方澈送给他的黑色保温杯。
“病人会死吗?”方澈坐在离男人最近的沙发上。
“呲啦——”男人手中的钢笔划破了病历纸,闻聿琛抬起头来,眼底露出一丝不解。
既不解方澈为何会突然出现,又不解方澈怎么问这么奇怪的问题。
小茶几上的中药壶开了,方澈起身拿起壶,走到闻聿琛身前,给他倒进去。
高原的沸点低,这壶药材不知道煮没煮熟。
“白天那位闹事的家属,你擅作主张给病人手术,家属会不会告你?”方澈的眼睛盯着保温杯的水位线。
余光之中,闻聿琛几不可查地蹙了下眉。
“如果他们告你,你趁机离开好了”,白色蒸汽弥漫开来,遮挡住两个人的视线。方澈把热水壶放到一边,故作平静道:“前些天杨浦的王叔叔给我发微信,问我您打算什么时候回上海,他母亲的病情好像有复发的征兆,想请您亲自主刀。”
王叔叔是市里的领导,只认闻医生的医术,其他人一概信不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