楼嫣许落定心神,抹了把汗。
徐从璟瞥向她裙摆张口欲言语,顿了须臾却全吞下肚。她心知二人身份尴尬,有些话说出不妥,遂讪讪复问起他手伤,“您的手……”
似是早有预料,他即刻打断,“无碍。”
楼嫣许愣愣点头,他探头一视,四下无人,遂闪身而出。她顿松一口气,却见他折返,一本正经道,“我并无断袖之好。”
此等秘事他们二人谈起总觉得微妙,她怯怯颔首,嗓肉颤得厉害,明誓绝不诟谇谣诼。
他身影消失在视线内,楼嫣许不敢再逗留。
廊间穿风,她任大氅虚披,玉颈冻得生红,一下一下蹬回碧波轩,心中只顾忖度,愁思遍起。
后日楼嫣许到荣颐堂问安时,曾氏暂留了她。婢女捧来一小锦匣,匣内装有堆纱制的簪饰假花。
“半月后要赴镇军大将军府万老夫人的寿宴,你备些寿礼,簪上几朵时兴的堆纱花,万不可失了侯府的脸面。”曾氏语气淡淡,“大郎这两日可还好?”
“谢君姑。”楼嫣许垂首接下,“君姑宽心,夫君今日已无大碍。”
盛琰的伤看似重,却是皮外伤居多,再者侯府各式伤药养着,今日已出门了。
曾氏睨她一眼,“你是大郎的妻,性子不要太过木讷,凡事多上点心,既要顾好他的生活,也不可疏忽他的仕途。”
“他身居要职,免不了钱帛疏通,你作为他的夫人,理应为他打点一二。”见楼嫣许恭顺不二,她嗤声道,“长安勋贵之妻皆名门之后,而你出身商贾,除了在钱财上出些力,恐怕也别无他处了。”
楼嫣许暗自冷笑,她哪里还有什么钱财,惟几箱嫁妆而已。侯府没脸没皮算计儿媳的嫁妆,又怕旁人说闲话,遂拿几株堆纱花作哄,又以出身作贬以妻责作压,让她巴巴掏出家底。
真真是花了心思!
她默声顿坐,曾氏看出她神色不对,乍露慈霭之色,“我说这番话不是要怪你,是为你着急,你讨得大郎欢心,夫妻二人和和美美,何乐而不为?”
“只是夫君向来看不上楼家小钱,如此恐触怒了他。”
盛琰自恃清高,自以为是靠才干官居工部尚书,殊不知全靠父母送礼逢迎上下打点,也正因如此侯府才欠下巨额赋税,不得已把主意打到楼家来,葬送了他的亲事。
可他这些年政绩平平,再未右迁,曾氏岂能不着急,这才欲故技重施,拿儿媳当钱袋子。
楼嫣许实则不想出这个钱,一来侯府自私自利,这钱出了无异于砸入无底洞,末了还讨不着一点好;二来楼家不如从前富庶,她带来那些主作应急之用,可给了曾氏一次,日后次次推拒不得,直叫她全盘献出。
曾氏面色白了几分,却仍不死心,“这些人情世故大郎从不放在心上,你悄悄做就是了。”
“儿媳不敢!”楼嫣许红了眼,乍腾起身,跪地不起,“夫君同意,儿媳绝不推拒,可暗中行事实在不妥,倘若夫君得知,恐定不轻饶我。”
曾氏低哼一声,不以为然,“瞧你这可怜见的,他若有气,你软下身子哄一哄就是,夫妻之间哪有隔夜仇?”
楼嫣许默声,恰巧此时盛琰外归,身后徐从璟闲庭信步走来,墨色大氅沾满鹅雪。楼嫣许与他对视,总归有些难堪,后移开目光垂首。
“给阿娘请安。”盛琰唇角含笑,扶着腰缓步上前施礼,后斜觑妻子,“她怎么惹您生气了?”
“君姑是在提点妾身。”楼嫣许仍跪着,未等曾氏起言,不疾不徐开口,“妾身忖度一番,自己出身卑微,唯一身铜臭可替夫君的仕途出力,还望夫君应许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