绵州,冬季无雪的地方。
才下过雨,空气中的冷水气仿佛能击穿一切外衣防备,直入骨髓。
长青虽然自幼长于这个环境,但在北方待了小半年后再回来,还是有些不适应。
这种不适应还体现在方方面面,不论是回家的路还是周围的环境,他都有些陌生了。
取回在机场停了五个月的车,长青自然而然地落座驾驶位,屈黎便去了副驾。
在熟悉车内操作和导航的同时,长青脑中突然出现一个地方。
想着,他修改了导航目的地,在搜索框上打出两个字——仓库。
“你们后来有去查我那个仓库吗?”长青问。
他还记得清楚,初到康江时被屈黎质问的那个夜晚。
关于这个仓库,后面一次又一次被屈黎提起,总让他觉得对方不信任自己。
而今终于回来,他决定要带屈黎去一趟。
副驾正在扣安全带的屈黎闻言动作一顿:“查过,但我没去过。”
“好。”长青摆正后视镜,一脚油门就朝那仓库驶去。
他没骗屈黎,仓库确实是父母财产,更准确地说是他母亲留给他的。
不算大,位置也有些偏,但旁边就是国道,交通很方便。
车轮胎压出两条新鲜的印子,车门砰砰两声关上,长青和屈黎一齐下车。
入目皆是荒凉,野草丛生,于猎猎寒风中摇。
随着长青按动遥控器,三米高的铁门渐渐拉起,露出里面的漆黑与幽深。
但开灯后,面前却只有几排空荡荡的货架。
“全空的,在出发前里面的东西就已经全被我清了空。”长青走近,眼里微微带了点笑意:“李老板的那单是我最后一单。”
屈黎惊诧地望着长青的背影。
“之前我靠这手艺吃饭,每天昏天黑地地忙……但这不是个好活。”
时常有人会好奇,古玩市场里面那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,工艺品到底是什么人在做。
其实就是他们这行的师傅在弄。从他们手上流出去的货,说好听点叫工艺品,说直白点叫大路货。
不违法,但是也不光彩,总归是骗人的勾当。在切实经历过张行做的那一切后,长青有些憎恶过去的自己。
但这不是他最开始清空这里的原因。
“自打收到那本画册起我便明白,我在这外头留不久了。”
长青的目光久久留在那数排货架上:“村子在喊我回去。”
记忆中,不尽的山路仿佛通向一只吃人巨兽的血盆大口,而他被鳞牵着,似乎无处可避,逃无可逃……
“而我除了回去,就剩一条路还能走。”
他回头看向屈黎,眼前却不只是这个男人,而是影影绰绰地覆盖上一位老人的面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