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可我偏偏瞎了。”
“我看不到城防图,看不到敌人部署,就算敌人站在我面前,朝我挥刀相向,我都不知道……”
前程似锦的人生,在那一刻天翻地覆,人生信念彻底崩塌。
那段时间,侯府上下连声大喘气都听不见。他只要稍微有所动作,就能感受到周遭人在屏息凝视,试图猜测他的需求,替他将事办妥。
父亲告诉他,为人臣者,为君尽忠是本分,全家以他为荣。
母亲告诉他,陛下赐下丰厚赏赐,还给他升了职。他是为救皇太女受伤失明,太女殿下永远都会对他心怀亏欠。
可没人知道,他那时不在乎什么荣光,更不想要任何补偿。
他只是想知道,自己以后要如何活下去……
家人小心翼翼的呵护,家丁谨小慎微的服侍,都让他觉得自己是个彻彻底底的废物、累赘。
若重来一次,他袖手旁观,那皇太女可能会伤、会死,也可能并无大碍。但不论如何,还会有下一个储君,他依旧有前程锦绣,能继续实现心中抱负。
若早知救人会是这样的结果,他还会救吗?他真的不知道。
“哪怕给我留一只眼呢?就算用一条胳膊、一条腿换,我也乐意。”
苦涩的声音里充斥着万念俱灰的绝望,只有穿喉的凛冽才能与之匹配。两个已然心死的人,在酒精的作用下向一个陌生人诉说失意,任脆弱无助四溢,不再掩藏。
“若有得选,我再也不想做人了。”
宋十安咽下喉间的辣意,“我们终究都会死。”
钱浅笑了下,“我和你不一样。明知会死,所以现在就不想活了。在这一点上,姜婷比我做得好。”
“姜婷?”
“就是我这一世的娘亲。”
这一世?
宋十安想问此话何意,可钱浅没给他机会问出口,就自说自话:“她其实是个很柔弱的人,光是得知钱大友的死讯,就差点要了她的命。”
“我一直以为,是我拼尽全力的救她,才让她多活了几年。直到她死前我才知道,是她在拼尽全力撑着这口气,为我而活。她发现了我想自我放逐,她想拉住我,所以又拼命撑了三年多。”
大颗眼泪滚落,被她挥手擦去。
“我早就知道她会死,我早就知道。可你知道吗?原来意料之中的事,也会难过很久。”
宋十安沉默了一会,忍不住问:“你,是因为家人离世,才轻生的?”
“是。也不是。”
钱浅喝多了。
她从来不喝酒,这酒是姜婷死后她买的,想试试“一醉解千愁”的滋味。无奈酒太难喝了,只呛出了她的眼泪,什么愁也没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