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宽慰自己:天底下穿白袍的人多了去的,习惯戴手套的也不止宁先生一个,指不定是嫌抄家脏手呢。
再说了,宁先生是养蛐蛐的良民,平白无故的,怎么可能和锦衣卫那种鬼见愁扯上关系?
不过李司的这番话,明瑾到底是记在了心里。
他准备等下次再见到宁先生时,当面问问对方。
谁知道,这一等,就是一个多月。
“怎么愁眉苦脸的?”散学时,张牧问道,“不是说好了,明天一起去城南的池浴吗。”
“是啊,”明瑾叹气,“是说好了。”
“但我和宁先生一个多月没见过面了,一日不见如隔三秋,这样算的话,我都有一百多个秋天没见到他人了!”
张牧:“……还能这么算吗?”
“不过他这个年纪,肯定有很多事情要忙,”他满不在乎道,“你不是说他是养蛐蛐的吗?前几天倒春寒,可能蛐蛐全死了吧。”
“不许你乌鸦嘴!”
明瑾立刻嚷嚷起来,张牙舞爪地要张牧给宁先生道歉,张牧则怪叫着“重色轻友”,拉着李司非要叫他给自己评评理。
三人拉拉扯扯间,荀婴走了过来。
他似乎没察觉到这边陡然安静的诡异气氛,只是神色认真地看着明瑾,默默递来一本书。
明瑾眨了眨眼睛:“这是什么?”
荀婴道:“《大学》。我问丁先生借阅了上次学堂小测的考卷,发现你对它几乎一窍不通。”
似乎是觉得自己这样说太直接,他顿了顿,又补充道:“但你的《诗经》学得很好,丁先生也这么说。”
明瑾一言难尽地看着他。
他究竟哪里表现得不好,给了荀婴一种错觉,自己是那种谦逊好学爱读书的人?
张牧则更为直截了当一点:“你脑子有病吧?”
“在下无疾。”荀婴正色回答他。
随即又转向明瑾,“我知道你肯定有这本书了,但这本《大学》上,有我默写的大儒郑素的注释,虽然它的古籍原本已经……”少年神色暗淡了一瞬,很快重新振作起来,“总之,我可以保证,它与原本上的注释一字不差。”
明瑾讶异道:“你默写的?难不成你能过目不忘?”
荀婴没说话,算是默认了。
明瑾顿时觉得手里轻飘飘的书本重若千斤了。
他不傻,就算再不爱读书学习,也知道这本书的价值。
放在外面,甚至会有人以千金之价相求——大儒郑素,这可是本朝开国以来名声最为显赫的名士!
“你……不是,这也太贵重了吧?”明瑾磕磕巴巴道,“上次我就是看在大家都是同窗的份上,顺手帮了个小忙而已,你不必这样的,这书给我,着实太浪费了。”
“你拿着吧,”荀婴摇摇头,“那日我都看见了,你在丁先生的课堂上,虽然困倦不堪,但还是努力掐着大腿逼自己清醒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