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初不过短短几寸长的胎发,如今竟也留这么长了。
晏祁想着这些,又不由自嘲:
明明自己也还没到三十,时隔多年,再见到这孩子时,他竟也变得多愁善感起来。
明瑾感觉到脑后的细微动静,觉得后脖颈凉凉的。
为什么宁先生突然停下了?
不知道,但完全不敢动弹。
直到吉时都快过去,明老爷急得都要忍不住开口提醒时,明瑾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嗓音低沉的念诵:
“良辰剃辫,锦上添花:一剪金辫喜盈门,二剪智慧开天门,三剪……”
三剪本该祝这孩子前程锦绣,大富大贵。
然而晏祁想到自己多年来筹谋之事,忽然觉得,大约没有这个必要了。
若是成功,他自然会托举明瑾坐上那万人之上的位置;
但若是失败……
明家是他从一开始就为明瑾找到的退路,纵然将来他事败身死,也不会牵连到这孩子。
他依然能继承明家的家业,当一世逍遥自在的富家翁,不必为前程生计担忧。
晏祁思罢,叹道:“这第三剪,便祝你一生平安如意吧。”
话音落下,系着红绳的细辫终于被金剪彻底剪断,落在了铺着红绸的柏木托盘上。
明老爷松了一口气,立刻喜气洋洋地叫人再放了几串炮仗,又邀请晏祁入茶室一叙。
但晏祁婉言谢绝了他的陪同。
“还是让这孩子和我单独聊聊吧。”他说。
明老爷愣了一下,想起之前夫人说的话,立马点头应下,还趁机对明瑾使了个眼色,示意他多日苦练的机会来了。
儿子,看你的了!
明瑾朝他爹丢了个放心的眼神。
两人一前一后走在曲折回廊上。
明瑾舔了舔干燥的唇,内心既高兴又忐忑,还有点儿怒其不争——当然,他怒的是自个儿。
明明是难得的独处机会,自己平日里又一贯伶牙俐齿能说会道,可他在心上人面前,竟然跟个闷葫芦似的,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来。
“…………”
无人开口。
沉默。沉默在空气中蔓延。
明瑾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,唾弃自己:小明啊小明,你怎么能如此堕落!宁先生来之前定下的追人计划你都忘了吗?
不能再这样下去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