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话把宋珩噎了噎,皱眉道:“听你这一说,前任蒋县令上任之时,衙门也是欠了巨债?”
付九绪“嗳”了一声,起身道:“实不相瞒,也是有欠债的,只不过要少许多。”
宋珩闭嘴不语。
付九绪继续道:“说句不中听的,这都已经成为约定成俗的陋规?了,你填我的窟窿,我填你的窟窿,总能想法子填上,只是受累的便是当地百姓。
“我们这些做下属的说不上话,蒋县令想往上走,打通关节样样都要花钱,若是肥缺,砸下的钱银则更不消说。
“付某在奉县做了八年县丞,虞县令算是第三任,今日在此与宋主簿说这些,也是掏心窝子的话,还请你好生劝一劝。
“虞县令这般年轻,往后前程不可估量,若要往上走,这点事算不得什么。”
他老油条的语气把宋珩说笑了,一个人在无语的时候是会笑的,就像邹一清,装糊涂方才能混到致仕。
宋珩自认识尽人心,以往虞妙书养在深闺,哪里知道人间险恶,能这般愤慨,可见本性纯良。
只是遗憾,这份赤子之心落到官场上,很快就会被磨灭。
他并未同付九绪多说,初来乍到,谁知道哪个是人,哪个是鬼呢。
内衙里的张兰听到虞妙书说起巨债,只觉天都塌了,她和胡红梅掰着指头算了许久,这钱虞家花几辈子都花不完。
见宋珩过来,张兰赶忙上前,激动道:“宋郎君,方才……”
宋珩朝她行了一礼,温和道:“夫人稍安勿躁。”
一路走来张兰对他解决问题的能力信心满满,镇定道:“大郎生气了,你好生劝一劝。”
宋珩点头。
张兰把他领进屋,宋珩在偏厅等候,她去到厢房那边,说道:“郎君,宋主簿过来了。”
虞妙书坐在凳子上,心情有些烦躁。张兰上前来,安抚道:“咱们是去是留,总得商量拿出个主意来,宋郎君是自己人,听听他的见解也无妨。”
虞妙书虽未做过官,却也知晓其中的厉害,道:“娘子简直天真,我若早些知道奉县的情形,在半道儿上就会上报朝廷身子不适,无法上任,以此避免接下这桩烂摊子。
“可是现在来都来了,若把衙门里的情形捅上去,不知得牵扯到多少官员进来,官官相护,他们总会想法子把我弄死。
“这碗夹生饭,我根本就没得选,纵使我有一腔赤忱为民,欠下那么多债,逼着我去贪,去盘剥百姓。
“更可恨的是,你填我的窟窿,我填你的窟窿,已经是潜规则了。若每个县都这般,底下的百姓得有多苦,乃至整个朝廷都腐败不堪。
“当初阿兄这般努力考科举,究竟是为了什么,是为了同流合污吗,简直是莫大的讽刺。”
透过现象看本质,哪怕她没有经历过官场,也能从某些事件管中窥豹,这是教育带来的因果。
张兰自然窥不透其中的本质,发愁道:“那可如何是好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