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秀英听得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,好半天才发出声音:“你去厂里住?还帮你找厂里的工作?”
她催促韩相:“其他事情你都别管了,你只管安心嫁过……嗯,安心过去就行。”她差点说出“嫁过去”,赶紧刹住话头,脸上笑开了花。
只是笑容没持续多久,她又想起一桩紧要事,眉头皱了起来:“大娃,那你大队记分员的活儿咋办?”
韩相似乎早已想好:“妈,要是这事真能成,记分员的活儿,就当是送个人情,给三叔家的柱子吧。”
王秀英张了张嘴,记分员的活儿在村里可是个香饽饽,轻省,工分又高。儿子就这么让出去?
但她看着儿子平静无波的脸,又把话咽了回去。儿子做事,向来有他的道理。
韩相的目光转向里屋沉默的父亲:“爸腿脚不利索,编筐太耗眼神,也挣不了几个钱。”
他重新看向母亲:“我会让柱子送你去学开大车。”
“开大车?”王秀英彻底懵了。
那可是正经的技术活儿,连男人都羡慕得紧!她一个妇道人家,去开那个铁疙瘩?
“大娃没,你胡咧咧啥呢,妈哪是干那个的料?不行不行。还不让人笑话死。”王秀英连连摆手。
但她眼睛里那簇被点燃的火苗,却怎么也压不下去。
“没什么不行。”韩相的声音不高,“学会了,就是铁饭碗。比种地强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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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天。
林颂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,慢条斯理地整理着桌面的文件。
“林干事,”马大姐一阵风似的冲进来,“姜玉英同志刚才跑我这哭哭啼啼的,说你看不上张连成,跑去跟那个农村的韩相谈了?你这唱的哪一出啊?”
“姜玉英同志这么说的?”
“昂,不过这个姜玉英,当着那么多人面,说你看不上张连成,”马大姐找了把椅子坐下,“这不是让你难做人吗!”
说起张连成来,马大姐多说了一句:“林干事,你别看张连成负担重,但五个孩子长大了准出息。张连成有技术,就是人老实了点,你待人接物好,正好互补,大姐本来是给你说的,哎哟,现在怎么成这样了。”
“让您操心了。”林颂脸上挂起恰到好处的、带着点歉意的微笑。
她给马大姐倒了杯茶水:“不过马大姐,您先别急,喝口水,听我慢慢说。”
林颂姿态从容,语气带着点无奈的坦诚:“下午我去小会议室,心里装着稿子的事儿,有点走神,稀里糊涂地就走错了门,进了旁边那个小仓库。正好韩相同志在里面等着。我这一进去,再退出来也不合适,就聊了几句。”
她抬起眼,目光真诚地看着马大姐:“姜玉英同志那边,我真不知道她跟张师傅谈得那么好。这事儿,怪我心思在工作上,闹了误会。您看,要不我跟姜玉英同志道个歉?”
这一番话,说得滴水不漏。
责任全揽在自己身上,显得无心之失,又放低姿态表示歉意。
马大姐脸色早就柔和了下来:“唉,你说你这孩子!这么大的事儿也能走错门?那你跟那个韩相,谈得怎么样?”
马大姐对韩相印象不错,模样好、会来事,但以她过来人的眼光看,韩相和林颂不合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