姜玉英回到宿舍。
这会儿天黑了,夜色像泼墨一样染透了窗外的山峦。
下午在厂区里那番“哭诉”,是她故意的。
她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,是林颂看不上老实巴交、负担重的张连成,主动选了那个小河村的韩相。这样,她和张连成的事,就显得顺理成章了。
风从窗户外吹进来,上辈子的画面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。
姜玉英已经忘了当时相亲的细节,只记得韩相说话声音低沉好听,眼神专注地看着她,嘴角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。她几乎没有犹豫地跟韩相结婚了,但结婚和恋爱是两回事。她喜欢韩相,但不喜欢小河村,不喜欢韩相的父母。每次跟韩相的父母呆一块,她浑身上下不舒服。而韩相对她一天比一天冷淡,两人晚上躺在同一张床上,中间仿佛隔着一条冰河。
她哭过,闹过,但都没有用。熬了三年,韩相主动提出离婚。后来经人介绍,她嫁了个离异的工人,日子平淡如水。至于韩相,听别人说在公社农机站谋了个职位,再后来……她就不知道了。
而当时与她一同相亲的林颂,被张连成当成宝一样呵护。他那五个弟妹,后来都出息了,有的当了工程师,有的成了干部,最小的妹妹考上了大学。
她不甘心。
重生回来,再次站在相亲的岔路口,她一定要抓住张连成,哪怕手段不那么光彩。
“人都是自私的……”姜玉英在心里说,“林颂,对不住了。你条件好,京市来的,有文化,就算跟了韩相,也未必会像我那么惨。可我不能再走错路了。张连成是我唯一的指望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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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点,下班铃声划破了天空,工人们陆陆续续出来。人群里,一个穿着半旧深蓝色中山装的高大身影格外显眼。韩相逆着下班的人流,往行政科办公室外那走去。
“那人是谁啊?”
“林干事的对象。”
“长得真精神!”
一个年轻的女工扯着同伴的袖子,声音透着兴奋。同伴也瞪大了眼睛,目光黏在韩相身上。
“再俊俏有啥用?还不是农村户口?”旁边一个年纪稍长的女工撇撇嘴。
“你们说,林干事是不是图人家小伙子长得俊?”
“图俊能当饭吃?”先前那个年长的女工哼了声。
有人羡慕道:“嘿,这小子行啊,不声不响就把咱们厂的‘一枝花’摘走了?”
“啥‘一枝花’?都快开败了!”旁边有人嬉笑着接话,引来一阵哄笑,“不过这小子确实有本事,能让林干事跟他处对象。”
一个戴着眼镜的男青年推了推眼镜,语气听起来有些酸溜溜的:“真叫他捡了个大便宜!他一个乡下小子,攀上这高枝,后半辈子不愁了!”
“谁说不是,早知道我就晚点结婚了。”
“……”
议论声不大,却清晰地钻进韩相的耳朵。他面不改色,仿佛没听见那些议论。看到林颂下楼,他走到面前:“林同志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