主位上,沈老爷子年过七十看上去依旧精神矍铄,清亮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渐薄西山的垂垂不济。此刻他正缓缓捏着骨瓷茶杯啜了一口茶,动作沉稳端方,似乎对他们的造访并不意外。
“来了。”沈老爷子说。
布满皱纹的眼皮轻抬,目光却是滑过了宋浣清,落在谢知之身上。
谢知之面颊莫名发热,眨巴着眼睛甜甜地问了一句好,乖巧地坐在一侧融入背景板。
在两个人老派的对话里,谢知之目光很虚浮地落在空气里,看上去有几分心不在焉。
他很难不去回忆一些已经随时光陈旧了的东西。
例如在早前还不大懂事的时候,他来见沈老爷子的时候尚且没有那么拘束。比起坐在这些硬邦邦冰凉凉的地方,他通常选择坐在沈老爷子腿上……
边坐还边吃沈老爷子喂的燕窝羹。
“知之。”
谢知之原本空放地毯上的目光陡然回神,扬起一个十分标准的笑脸:“沈爷爷,我在。”
沈老爷子目光慈爱地看着他,语带担忧地问:“近日身体怎么样?你母亲说你去了好几趟医院。”
先前两人带着机锋的客套话他基本没听,沈老爷子突然发问让谢知之十分隐晦而复杂地宋浣清一眼,莫名有些低落。
“今天已经好多了,沈爷爷不用担心。”
沈老爷子叹了口气,冲他招了招手:“好久没见了,过来,让爷爷看看你。”
谢知之于是乖顺地起身走近了几步,站在了沈老爷子跟前,由着自己的手被牵过去,安抚似的拍了几拍。
“都怪沈彻那小子太冲动,晚些我让他来给你赔罪,好不好?”
垂眼间对上沈老爷子难掩关切的目光,谢知之心情复杂。
一个人能对外人好到什么地步?谢知之不想猜也不敢赌。
早前的记忆当然是真的,但是就像他和宋浣清说的一样,谁亲谁疏一眼分明的事情,说得再好听也只能当歌来听听,更何况时过境迁。
“……不必了沈爷爷。”谢知之闭了闭眼,言不由衷道,“我和沈彻就是闹了点儿小矛盾而已,您别担心。”
沈老爷子闻言眉心一动,像是蹙了一下,却很快地恢复了:“阿彻这几天总在后头院子待着,你要不要见见?”
谢知之明白这是让他和沈彻缓和关系的意思,于是顺从地点了点头,跟着走上前的管家往外走去。
庭院。
长廊曲折,姿态古拙的松柏绿意不减。
管家很适时的退下了,谢知之顺着长廊走进,远远看见了廊下一颗不时攒动的金色狗头。
也不知道在做什么,蹲在廊下窸窸窣窣的,时不时还传来一两声鸟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