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成为朋友,便成为敌人。
显而易见,科尔巴搭上的这方势力,本就是大不列颠贵族出身,在领事馆拥有极强影响力,能够让他们放弃中立观望的立场。
“退让?”
纪云袖发劲更沉,眸中杀意充盈,首度发声:“用我们国家的珍宝,作为不干涉的交换条件……你管这叫退让?”
“天使小姐应该还不知道,科尔巴先生带来的是什么东西吧?无论是不是珍宝,在通商战争结束后,贵国都不再拥有归属权。”
麦克摊了摊手,道:“这里是大不列颠领事馆,对联军士兵的战利品进行的一场小小交易而已。根据国际法,即便是贵国的合法政府,也无权管辖干涉。”
他用轻飘飘的语气,把是非颠倒、黑白混淆,同时话锋一转,“其实我也不建议天使小姐保持强硬态度,你们远东有句古话,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。
这个房间的动静,很快就会引来其他人。。。。。。就算是你这样的格斗高手,又能坚持多久呢?”
明明想着一枪必杀,却一副为了伱好的语气,这种虚伪至极的姿态,令纪云袖不由冷笑。
她又想起了,程舟说过的一句话。
饮不尽的杯中酒,杀不尽的仇人头。
纪云袖不是能算是一个完全意义上的孤儿,她出生在江南水乡,寻常村落,父母都是再普通不过的农人,面朝黄土背朝天。
之所以会被师傅收养,原因也很简单,这样的家庭养不活多出来的女娃。
如果说人生有四季,那么十六岁之前,在山中学武的日子,便是纪云袖最美好的春天。
山中无历日,寒尽不知年,别有天地非人间。
她在恬淡平凡的日常中,享受练拳带来的最纯粹欢愉,从程舟讲述的天马行空故事,获得种种新趣。
山居生活,可见天地,见自己,见不到众生。
所以艺成下山之后,她的人生就一下子转入冬季。
现实里的家乡,与脑海中的模糊记忆截然不同,赋税、疫病、官府、士绅、洋人轮番袭上,榨干了村落的最后一口元气。
她的生身父亲染上烟毒,变得人不像人,鬼不像鬼,米肉铺上的半截手掌,是她母亲与亲小弟留在世上最后痕迹。
陪同省亲的程舟,吐了个稀里哗啦,纪云袖勉强还能站稳,用坚硬的外壳保护自己。那一幕,也成了日日夜夜纠缠她的梦魇。
再后来,她又跟程舟走过了很多地方,做成许多件大事,哪怕一些话本、唐传奇的主人公,也比不上他们。
那些跟她有着相同皮肤,相似眼眸的人们,不是做了鬼,就是在变成鬼的路上。
人非草木,孰能无情?于是空灵的拳,承载了山岳般的沉重。
举目皆敌,有时候纪云袖甚至会想,是否这方天地本身,都是她的仇人。
程舟肯定了她的想法:“我们的仇人很多,贼老天肯定也算一个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