萧洛之闻言,神色煞白。
天子笑道:“燕王,你见过她样貌吗,你了解她吗,你知道她品行如何,你便说不喜欢她。你若做到这几点,再到朕面前说一句不愿娶,那才是思虑周全。”
“燕王,你告诉朕,你是不是在欺负一介孤女?”
话语似针锥,刺入萧洛之耳中,他胸腔猛地一颤。
“朕厘前朝旧案,为元公翻案,是为安抚前朝旧臣之心。谁若娶她,朕当重用谁,将朕礼待旧臣之心广而告之,这是于公。即便元家女与宗室婚约不成,朕也会念在往日元氏之交,收认她为义妹,这是于私。”
“这些,你在退亲前,思虑到了吗?”
皇帝那戴着青玉扳指的指节,叩在案几上,声响一声比一声沉。
他吩咐身侧人,不多时,仲长君从殿后,双手捧着一盒,俯身呈至燕王面前地面。
华丽暗红色木椟,通体雕镂着繁复的缠枝纹,精美非凡。
萧洛之却觉古怪至极,目光触及木椟的一刻,心口便突突直跳,那漆身太过浓稠,仿佛有鲜血要从细缝中渗出。
仲长君微微一笑,为燕王揭开。
一颗头颅齐颈而切,摆放在那里,边缘血肉翻涌,血渍已呈紫黑,待仲长君将人头小心摆正过来——
一双怨毒的眼珠骤然与萧洛之对视。
天子浅笑:“来,认认看你的亲表兄。”
萧洛之神情骤变,撑着地面的手隐隐颤抖:“表兄……”
仲长君笑道:“陆大人此前立下战功,得陛下信任,加封校尉,领军前线,然陛下曾告诫过行军方略,切勿贪功冒进,校尉大人仍旧罔顾旨意,险些带兵覆灭,故而,校尉大人只好献上这颗头颅,来向陛下谢罪,实在可惜可叹。”
皇帝道:“燕王既如此有谋断,不如想想,你的头颅与这头颅有何区别。”
萧洛之垂眸,那人头空洞的双眼仍直勾勾地盯着他,他一颗心狂跳不止,听到自己开口:“今日之事,是臣弟鲁莽,思虑欠妥。”
燕王闭了闭眼,再抬首,面色已恢复如常,“臣弟会给元二小姐赔罪。”
仲长君赞道:“燕王能通达如此,陛下自然欣慰。至于这颗首级……”
仲长君缓缓托起,交到燕王面前,“陆家到底是太后娘娘本家,还请燕王亲自前往陆府,好好想想,该如何告知陆家人。”
阶前已一地汗珠,燕王再次叩拜。
“臣弟应诺。”
燕王出殿时,皓月仍高悬中天。
他面圣过无数回,却无一次有今日这般,似从刑具刀架之上滚过之感。
入内不过半个时辰,却恍如隔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