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无锋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在逐渐清明。先到来的是爬满四肢百骸的疼痛;其次是眼前隐约的灯光、周身温暖的感觉、淡淡的草药味道……
她费力地睁开眼,模糊间看到烛火摇曳。有人说着话;有人坐在她身边,端着碗试图喂她喝什么东西。
是应遥和舒令雨的声音。
楚无锋倏然惊醒,猛地撑起身来,一把打落那碗热汤。碗落在地上,汤水和碎瓷片四溅,坐在她身边的舒令雨吓得站起身来。
楚无锋撑着身子,喘息着质问道:“你们到底要做什么?我对凤栖寨还不够仁义吗?你们为何还要和那督军合谋害我?”
舒令雨惊得讲不出话,应遥立即挡在她身前:“楚无锋,你这话从哪儿来的啊?我们哪里勾结了什么狗督军?我们这不是在救你吗?”
楚无锋冷笑一声,死死盯着应遥的脸:“救我?别说笑了。我是在山中遇袭,落入崖下的溪流,那里荒无人烟。你们若非早有预谋,怎会夜间恰巧出现在那里、拉我上来?”
应遥一下子就急了:“什么狗屁的山崖溪流!是半个时辰前,寨门口有人敲门,守卫出来一看,就发现你独自躺在门前,浑身是血、不省人事。我们哪里知道你是怎么来的啊?!”
舒令雨皱着眉,接话道:“将军,我们也很奇怪你怎么会出现在寨门口。我们只是见你伤势太重,把你抬进来包扎伤口、喂食汤药,没动你一根汗毛。”
楚无锋一动不动地盯着她们的脸。二人的神情皆认真且坦然,不像在说谎或者演戏。
片刻,无锋终于低下头,长吸一口气。
“是我唐突了,方才多有得罪。”
舒令雨和应遥对视一眼,又转向楚无锋:“无碍……倒是将军方才说什么在山中遇袭、督军陷害,可否与我们一叙?是怎么伤成这样的?”
楚无锋低头沉默片刻,她并没有十足的信任向凤栖寨透露自己这边的情况,何仲道那句“你以为,把仗打得漂漂亮亮,朝廷就会放心你吗?”也让她心惊。
但她现在头痛欲裂,昏昏沉沉,想不清楚这许多。
她用手撑着额头,半晌,终于讲出一句:“我被人算计了,有人想除掉我。”
应遥神情微动,张口想说什么,被舒令雨一抬手止住。
楚无锋顿了顿,继续说:“何仲道……已经被我杀了,我不知道现在军营里的局势。何仲道带来的人会做什么,是否还有其它后手,到底有哪些势力……我不清楚。”
她说到这里,苦笑一声向后仰倒在榻上:“我这个将军,当得挺窝囊的吧?被人算计到这样才察觉,还得靠你们救我。”
舒令雨轻轻摇摇头:“将军不必如此说。君子喻于义,小人喻于利;将军是君子,无奈遇到小人罢了。只是……君子不该立于危墙之下。”
应遥接过话茬,语气轻快,却很认真:“哎,对啊,楚将军,和我之前跟你说的一样:凤栖寨的大门,随时为你这样的英雌敞开。你若愿意,不必再为那些人卖命。”
楚无锋没再像往常那样反驳,而是郑重地起身,行了个礼:“……凤栖寨这份恩情,我记下了。”
她说罢便转过身,提步就要往门外走:“多有叨扰,我要回去了。”
应遥愣了一下,奇道:“你还要回军营?现在那边什么局势你都不知道,回去了万一要掉脑袋呢?”
楚无锋目光坚定:“我的姊妹,我的部下……还都在那里。铁甲军跟随我在边关征战多年、生死与共,事到如今,我不能抛下她们不管。”
应遥叹了口气,无奈道:“我们是没办法强留你。那将军,多保重吧。实在不行,掀了桌,跟我干啊。”
楚无锋没有回应,只是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屋子,留下一个沉默而毅然的背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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