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夜,风从北来,带着战火未熄的气息。
徐圭言伏案批阅政务,忽听门外传来轻响,一名小太监悄悄递进一封没有落款的信笺。她拆开,信上只一句话:
“你知道,你看得越清楚,离死也就越近。”
落款处,印着一个模糊的图案——像是用火烫出来的鹰爪。
徐圭言怔住,一时间,东宫书房的烛火明明灭灭,仿佛被看不见的黑影吞噬了一角。
她抬起头,窗外月色清冷,照着她案上那一页未批完的军报——吐蕃,再度南侵,血流成河。
权力的中心终究不在东宫,而在更深处的漩涡之中。
圣旨下达的那天,天光如水,长安秋日正浓,寒气逼人。
李起云跪在金銮殿前的白玉台阶上,面色平静地接过旨意,耳边却只听得耳膜间的轰鸣——“李起年,封为皇太子,入主东宫。”
他低着头,双手高举那一道圣旨,指节泛白,仿佛在拼命压住体内翻涌的某种情绪。
那是一种窒息般的荒谬感——他被囚禁在偏殿数日,不见天日,恍若一个被遗忘的囚徒;而当他一脚踏出幽冷的殿门,世间天翻地覆,皇权的接力棒,已经交到了另一个人手中。
李起凡被囚的滋味,他可算是尝过了。
长安的晨钟再度响起,传遍四方。
而太子,已经与他无关了。
那晚,李起云回到泰王府,第一件事就是独自泡了一壶碧螺春。他衣袍未脱,坐在廊下看着茶叶在水中舒展,像极了命运缓缓张开的利爪。
张向天也来了,他看着李起云,不知道泰王在想什么。
“殿下的茶泡得很好,可惜啊,这茶若久泡不饮,终归是苦的。”
李起云抬眼,似笑非笑地看他:“狼来了的故事多讲几次,就成真了。”
张向天挑眉,神色严肃,“那便是……真的要来了?”
“还不够。”李起云慢慢将茶水一饮而尽,“狼得饥到极处,才会咬人。”
他的语气里没有愤怒,也没有慌乱,反倒有一种极致的冷静与自信,像是一把淬火未拔的剑,沉稳中隐隐透着杀气。
几日后,一名风尘仆仆的副将悄悄出现在泰王府西侧偏院中。他是冯知节手下老将,随冯将军远征归来,却在京中突然获令,被暂时调入守备营。
他的脸上还带着风霜的纹路,眼中却是不加掩饰的愤怒与不甘。
“冯将军被贬,我等虽未言语,但心中早有定夺。殿下若有意,他日之势,我等愿为先锋。”
李起云并未立即回应,只是命人赐座上茶:“你是冯将军的人,我怎知你不两头下注?
副将沉声回道:“陛下贬冯将军,却留了我们在京。我们是被丢下来的,朝廷既不信,也不敢用。您若不信,大可将我们逐出长安,我一个兵也不带走,看他们如何收场。”
李起云终于轻轻一笑,道:“我信你,正如你信冯将军。我知道你们打仗时背后从不看天,只看战旗在哪。”
副将长身而起,重重一拱手:“从今日起,您若起事,我甘为先锋。”
冯军留下的一部分精锐兵将,原本被安插在御林军中“编制重组”,名义上是“赏功”,实则是削权。而这些人早已在边疆厮杀数年,忠诚不在朝廷,而在能让他们生存、有血有肉、有酒有肉吃的将领身上。
李起云早知这一点,便以张向天之手,在暗中逐一召见。
“你们的刀,在战场上有用,在长安……就废了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