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等惊天旧案,若真要翻,去刑部、去御史台、去大理寺都成,怎的转了一圈,反倒跑我这读书教童生的地方来?”
王俨嘴角一勾,似笑非笑地回了一句:“李尚书?当然是要请教的。”
他站起身,目光扫过沈承晖案上的笔墨,一道笔锋未干的朱批落在纸上:“礼乐之兴,始于政清。”
他看了一眼那行字,淡淡一笑:“沈大人果然还是关心国政的。”
王俨站在他面前,良久未动,气氛静得几乎可以听到香灰坠落铜炉的轻响。
他目光如刃,忽然道:“沈大人,我听说过一个隐秘的组织。”
沈承晖动作一顿,手指轻敲茶盏的节奏停了,面上笑意微敛,却仍不抬眼。
“哦?”
王俨声音缓缓,吐字却愈发清晰,一字一顿,像是落在脉搏上的钉:
“西、平、集、团。”
空气如被骤然凿破,原本静谧的堂内,顿时紧张如弦。
沈承晖这才抬起眼来,神情不变,却已无先前轻松之意。他与王俨对视片刻,沉默如山峦对峙。他试图笑笑,缓和气氛,却终究笑不出来,只是问:“王长史今日,是奉谁之命来试探老夫?”
王俨却不说话,只缓缓走到沈承晖面前,竟直直跪了下去。
沈承晖猛地起身,袍袖一动,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到。他压低声音,厉声道:“王俨,你这是做什么!”
王俨跪姿端正,头垂而不拜,眼中光芒却炽热:
“我王俨今日不是来试探您,是来请命的。”
他一字一句地说,声音里没有半分戏谑,只有一股难得的肃穆与急迫:
“西平集团,前朝立下大功。辅佐圣上登基,倡导‘储君须德不须年’,在储位之争中多次以中正之姿调和纷争,拯救朝局于倾覆之际。”
“正因如此,圣上登基之初,便对其疑忌。于是西平集团自解其形、隐退朝野。”
“但我知道,西平集团,从未真正消散。”
他抬起头,望向沈承晖,眼神锋利如刃:“圣上也知道。可他试探了无数次,左宰右丞、外戚内史,一个个地查,却始终揪不出其中骨干。为什么?因为你们藏得太好,分散得太彻底,太清楚如何与皇权共处。”
沈承晖没有言语,只是看着王俨,脸色终于有了变化。
王俨继续道:“前太子谋反之案,若真细查,是不是西平集团借圣上之手重塑朝局的一步棋?”
“你们借着圣上的刀除宇文集团,也帮了周王。”
“如今旧案重启,局势突变,朝堂之中风雨欲来,旧案翻起,暗线浮现。”
王俨上身微前倾,语声低沉而清晰:“西平集团作为朝局的平衡器,现在,还不出手吗?”
沈承晖终于说话了。他声音低沉,带着一种穿透寒林的冷意:“王俨,你知道你今日说的话,一旦传出,是足以诛九族的吗?”
王俨坦然答道:“我知道。但我也知道,如果不说,我们都将被这场乱局吞没。”
他缓缓起身,整了整衣冠:“圣上不是不知道这个集团,只是不知道里面有谁。”
“而我王俨今日,是来传话的,不是圣上的话,是……另一个人的话。”
沈承晖面色微变:“另一个人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