笑意不达眼底,像冬日薄阳,温暖里裹着寒意。
“立太子的事,说到底,是咱们家的事,”他说,“可也是李氏江山的事。”
“皇室无私事。”李慧谨接过话,声音也变得深沉起来,“哥哥如今是万民之主,自然明白立储非儿戏。”
她顿了顿,神情不再轻松,缓缓开口道:“我知道你一直在犹豫。但现在,国中尚未稳固,边疆虽无大战,暗潮未止,百姓最渴望的,是安稳和平。太子之位,不能给一个野心太盛、急于功业的人。”
“你说的是起凡?”李鸾徽淡淡问。
李慧谨点头,目光沉静如水:“哥哥,我并不是要干政。但我陪你长大,看得懂你想的,也看得懂他们几人。”
“起凡……他确实太急了。他太像年轻时的你。”
李鸾徽手中的酒未再送入口中,只垂眼看着杯中的清液,慢慢转着杯身。
“而现在,我们不能再有另一个‘年轻的我’。”李慧谨语气低缓,却字字如针,“这不是他赢不赢的问题,是我们李氏输不起。”
书房内一阵沉默。
李鸾徽忽地换了话题:“说起这些年轻人,你和秦斯礼,最近如何?”
李慧谨一愣,眸中闪过一抹意外,随即掩去,轻笑道:“哥哥您也真是,有时候关心家国大事,有时候却记得这些琐事。”
“这哪是琐事?”李鸾徽摇头,目光一如既往地深邃:“夫妻和睦,是天道人伦。你是长公主,他是驸马,你总不能把他当奴才使唤。”
李慧谨忍不住笑出声来,眼角眉梢都带了几分调侃:“他要真是奴才,哪敢去北地收拢人心?您还把军权放他手里,真叫旁人听了去,只怕要怀疑他姓秦还是姓李。”
李鸾徽却不笑,只望着她:“朕让他办的事,快回来了吧?”
“是啊。”她也沉下声音,“快了。”
“你觉得,他办得如何?”
李慧谨端起酒盏,微微一抿,才道:“您觉得呢?”
李鸾徽看着她,忽而笑了:“你总是这样,不愿直接说。”
“我知道,他办得很好。”
他顿了顿,声音轻飘飘地落下:“只是现在,他的势力,的确大了些。”
李慧谨并不意外,只抬眼与他对视,眉目宁静。
李鸾徽没有再说话,只是坐在那儿,像是陷入沉思,像是陷入回忆。他看着那盏酒,良久未动,神情温和中藏着莫测的思绪。
“秦斯礼是个聪明人。”他忽然说道,“我当初没看错他。他能弥合南北之争,能调度旧将能臣,也能查账斩奸,能做事。”
“……就是太能做事了。”他加重了语气。
李慧谨缓缓垂下眼帘:“哥哥,是您要他做事的。”
李鸾徽摇头,低声笑了一句:“他倒是有点……不知天高地厚了。”
“但有时候,不知天高地厚的才敢往上爬。”李慧谨轻声接道,“否则,怎么帮您扶得住江山?”
李鸾徽转头看她,目光极深。
“你倒是护着他。”
“不是护,是实话。”她淡淡道,“他若真有异心,我不会容他;可他若愿为李氏所用,就别总拿‘势力太大’来压他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