徐圭言轻轻一笑,道:“那时候他十岁了,虽不太懂人情世故,但已经知道要识时务、要藏锋守心,不难相处。”
“你倒记得清楚。”李慧瑾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,又转头看了看冯竹晋,目光意味不明。
李起年这时轻咳一声,将沈溪龄碗中空了的银耳汤换掉,又殷勤地夹了一筷子醋腌藕片给她。
“你喜欢这个,试试这里的做法,没那么甜。”
沈溪龄微微红了脸,小声“谢殿下”,眼中有些羞意,也有些欢喜。
李起年侧头望了一眼李慧瑾那边,眉头微不可察地动了动,但仍含笑饮了一盏酒。
宴席气氛愈发复杂。文臣武将间的寒暄中隐含试探,皇子公主间的举止中暗藏锋利。
只有孩子最天真。
李承砚端着碗汤,晃了晃,对徐圭言咧嘴笑:“姐姐你要不要喝这个?很好喝的,我刚才喝了两碗。”
他嘴角沾了一点汤汁,声音奶声奶气,天真无邪。
徐圭言盯着那张笑脸,眼睫微垂,许久才低声说:“好。”
她伸手接过孩子递来的汤盏,手心轻轻碰到那小孩儿细嫩的指背时,心中一动——不知是冷,还是暖。
她低头喝了一口,眼底一片沉静,心却不知为何,忽地泛起一丝轻微的酸涩。
她将那盏汤慢慢饮尽,抬头时,看见秦斯礼正隔着席间人影望她。
他的眼神没有情绪,只有淡淡的注视。
徐圭言抬手,擦了擦嘴角。
李鸾徽落座没多久后,侍从们陆续地菜上好,他这才举着酒盏站在席间,文武百官看到李鸾徽起身,一时无人敢动,只听他笑了笑,缓声说道:“今日之宴,实乃朕心中大喜。多年未见皇宫如此热闹,能于此中堂再聚满席诸卿,实属难得。更有几位皇子远行归来,入朝听政,朝堂有继,人心可慰,朕……欣慰得很。”
他话音一顿,目光停在李起凡身上,旋即又扫过李起云与李起年,眼神既温和又深邃。
“朕常思,祖宗打下这天下不易,而我后唐能否长治久安,靠的不是一人,而是有人继志承志,有人能担社稷之重。今日见尔等并肩列坐,不论亲疏,不论远近,朕心甚安。”
殿内静听,没有人出声。
“今朝宫宴,普天同庆。愿我后唐百年基业,山河永固,天下太平!”
说罢,李鸾徽高举酒盏,面带笑意。
下方百官不敢怠慢,纷纷起身,举盏高声应和:“愿我大唐,山河永固,天下太平!”
“愿圣上龙体安康,千秋万岁——”
“愿皇嗣归朝,江山有继——”
“愿风调雨顺,万民安乐——”
诸声叠起,满殿回响。酒香四溢,帷幔轻摇,一时间红烛摇曳,光辉映得金瓦辉煌、朱栏生辉。
李鸾徽仰头轻饮,将盏中酒饮尽,随即朗声道:“诸位爱卿,今日无须拘谨,且开怀痛饮!”
众人这才落座,乐伎重新奏起欢快的曲调,席间宫人举案斟酒,重新恢复了喧闹的节奏。
秦斯礼在席间微微垂目,面上无波,却在圣上那几句“继志承志”“江山有继”之语中品出了几分意有所指。他抬眼扫过李起凡,见他神色如常,眉宇间仍有从容之色,不卑不亢地向圣上敬酒,语调得体温润。
徐圭言坐在晋王李起年身侧,亦听得那番话入耳,轻轻垂眸。她察觉到李起年指尖稍稍收紧,却很快恢复从容,转头与沈溪龄交谈几句,掩住情绪波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