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个时候,出了一件震惊朝野的大事——四星聚尾,罕见的星象,震动了观星司。
自上月起,夜空异动,星宿错位,聚尾之兆在天幕之上悄然形成。观星司不敢耽搁,连夜撰写奏章,并遣内使持节入宫。
礼部尚书徐途之得到消息后,急忙带着奏折,领着观星司的人前往含元殿。
李鸾徽披着金丝玄袍,背影沉稳如山。听完了奏折,他目光静静地注视着星图上交汇的星点。
“这是祖星。”他开口,嗓音带着些微疲惫,“四星聚尾,上一回,是在武帝一年。那时,天下初定,大兴徙民,立九品中正制。”
徐途之低头恭敬道:“陛下所言极是。四星聚尾,乃天人感应之象,主革故鼎新。”
李鸾徽点了点头,沉思已久后,转身看向跪着的礼部一干人等,说道:“祖制有云,王朝之更迭,皆有天命为凭。但此朝历来奉北魏、隋为正统,而非我汉唐嫡脉——可笑至极。北魏者,鲜卑胡人;隋者,杂胡之后,安能继承我汉家衣钵?”
礼部官员神色微动,却无人敢答。
李鸾徽继续道:“我唐高祖起兵太原,立国中原,驱胡复汉,理应承继周汉之统。今星象有变,正是天意昭示,朕要革祖制,重修正统,断自汉、魏之界,废除北魏、隋之继承。”
徐途之抬首,颤声问道:“陛下欲重修《国统编年》?”
“非但修史。”李鸾徽步步踏近,声如洪钟,“还要改祭礼、正礼仪、变制度。依周、汉之制,立嫡统、尊五常、崇儒礼,削去那胡风杂制,逐一清理。”
殿中诸官大骇。
这不仅仅是修史,更是对前朝正统的否定,是对现有国家意识形态的根本动摇。
有人劝:“陛下,祖制沿用已有百年,一朝废改,恐动朝野之心,百姓不安……”
李鸾徽却冷笑:“若不改,朕如何立千秋之基?让子孙继续认胡人为祖?”他顿了顿,“武帝那一套东西本就是邪门歪道,金土相代?”他冷笑一声。
话音落地,众人噤声如寒蝉。
这事儿太大了,不过徐途之当下明了圣上的心意,便弓腰说:“陛下圣明,自周以来,孔圣人起,汉人乃正统,后唐继承了周、汉真正的衣钵,天象如此,这是我们拨乱反正、正本清源之时。”
旁边的人听到徐途之这么说,脸上神情不悦,也有嗤之以鼻的,更多的是面无表情。
“朕心已定,你们准备祭祀祖宗的事吧。”
不到数日,这消息便已传入皇后宇文婉贞耳中——她出身旧门,祖家历代为隋后宗,父辈曾在北魏为官。
听闻圣上要废胡正统,她脸色顿变,连夜召集几位心腹重臣入宫密谈。
“若将北魏与隋朝尽数抹去,那我父族的功绩、血脉、封赏岂不尽废?”宇文婉贞冷声质问,“圣上是要否我整个族系?”
长公主也在席,叹道:“如今朝中不少勋贵皆出胡姓,若废北魏正统,便是断他们的根。”
“他是皇帝,他能改史,也能改命。”皇后冷冷一笑,“可我不能坐视不管。”
密会后,宇文婉贞下令,要在朝中发起反对奏章,联络门下士族、史官、典仪官与国子监,以学术之名提出异议。
很快,朝中多位学者联名上书,称“正统不可轻废”、“修史必依大势,不可因私废公”。
李鸾徽看着那一封封反对的折子,冷眼一扫,心中却毫不动摇。
“金土相代……”他低声喃喃,自语道:“五行更替,金为西胡,土为中夏。如今金星衰退,土星居中,这不正是中原复兴之兆?”
他越说越快,语气中隐隐有种兴奋,“朕是土德之主,是继周汉之天命帝君,金德之主早该让位。”
可他也知道,这种“兴奋”背后,其实藏着更深的恐惧。
李鸾徽站在星图前,久久不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