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斯礼不急不躁,反而笑出了声,缓步向前,语气似讽非讽:“殿下此言未免小家子气。御史台乃陛下亲设之监察重地,向来不分王府高低。若说贬职,那是贬了陛下设立的制度?更何况——”
他话锋一转,语带挑衅,“殿下不过是监国,又非储君已定,便将长史视若私属,似乎不妥。万一日后新立太子,殿下南归岭南,那时徐圭言若身在御史台,岂非更能升迁得力?倒省得她再随你跋涉山水,耽搁前程。”
此言一出,朝中众臣尽皆微动。
徐圭言倒吸一口气,秦斯礼是被下降头了吗?
她即刻出列,正要开口解释,李起年几乎压不住怒气地说:“秦大人,你口口声声为她前程着想,可问过她本人的意思了么?徐圭言是我属下,你在朝上擅提她之名,可曾想过,若她不愿,你这般主张,是否有退路可言?”
秦斯礼语调一滞。
李起年趁势前压,缓缓道:“你说她前程是御史台,但她在我府中,日理万机、辅我政务,何尝不是一条康庄大道?你以为她愿意为你所用,就会弃我而去?”
他声音不大,却字字如锋。
秦斯礼沉默半息,终究不再开口。他知李起年此番是动了真怒,而他方才那番话,虽有理,但若真让徐圭言听见,未必能讨好。
两人对峙,朝堂气氛紧绷。
御史中丞出来打圆场:“二位皆为朝臣,忧国为本,御史台之缺,陛下与长公主必有安排。至于调任人选,还需多方权衡,不宜仓促。”
李起年闻言,只冷冷看了秦斯礼一眼,略一颔首:“此事暂不议,退朝后我自会向她问询。”
他语气缓了下来,态度却依旧坚定。
而秦斯礼抿唇不语,眼底情绪翻涌,一时间难辨是怒是笑。
徐圭言默默地退了回去。
下朝后,秦斯礼笑盈盈地看向她,徐圭言冷眼扫去,并不想搭理他,随后去找了李起年议事。
秦斯礼脸上的笑容消失,他不以为意地抽动了一下嘴角,转身离去。
她不想,他自有办法。
李起云是在用过午膳后听闻此事的。
当时他正与几位旧部在南书房闲谈,话题原本是关于秋粮的调拨与屯军费用,听得亲信低声在耳旁报:“殿下,今日早朝上,秦斯礼上奏欲调徐圭言入御史台,与晋王李起年起了些争执。”
李起云正举起茶盏,一听“徐圭言”三字,顿住了动作,想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后“噗嗤”一笑,忍不住放下茶盏,笑得肩膀一抖。
“他们两个——果然还是为了她。”
他眉目舒朗,笑意未歇地摇头,又问:“那李起年怎么说?”
亲信低声复述:“自然是拒绝了,说是还要问问徐大人本人意见。”
李起云听完,笑得更大声了,眼角都微微泛红。他本就聪慧,又通人心,怎会不明白这争斗背后的真正缘由。说白了,权势、人心,他们都想要。
不过这秦斯礼也太不把李起年放在眼中了,当朝就敢和他抢人。
他懒懒靠在座椅上,长指轻敲几下扶手,忽然来了一句:“秦斯礼这是在帮我解围啊。”
众人皆愣。
李起云轻声道:“徐圭言若真去了御史台,自然离了晋王府,那以后可就不再是李起年的羽翼。”他顿了顿,低笑道,“她若不再是敌人,去哪儿,做什么我都乐意。”
有人小声问:“殿下莫非还对她有……?”
李起云抬眼望来,眼神温润却清明,“她是聪明人,朝中像她这样的人不多。我既敬她,也防她,但若她愿意独立于诸王之外,那不是更好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