宗室子弟,咸宜引为鉴戒。爵封非终身之固,惟德可居之;亲贵非永享之资,惟道可守之。若肆意妄行,违国宪纲,虽为骨肉,亦当绳以国法。勿谓言之不预也。”
诏音未毕,殿下数位官员已面露惊异之色,冯知节皱眉紧盯鱼怀忠,李文韬神色深沉不语,徐圭言望向秦斯礼,后者却面如沉水,不动如山。
鱼怀忠微顿,翻转诏书下一段,再声宣道:
“十四皇子起平,年甫弱冠,性端谨和,学通儒法,心怀社稷。今特封为吴王,食邑五千户,赐第于东苑之南,择吉日启行。此事由中书门下李文韬持节行礼,礼部、鸿胪寺并为赞襄。”
此语一出,朝堂之上波澜再起。数位重臣交换目光,有窃窃私议之声起,秦斯礼眉头微动,却不言语。李起云眸光深敛,瞥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李起年。
鱼怀忠顿了顿,扫了一眼台子下的人照章执诏,再安,寝膳少进,尚须静养,,诸政务有事者,请书折递呈,无大事者,免于上朝,其各安其职,勿怠勿欺,钦此。”
念罢,鱼怀忠高举诏书一礼,道:“臣奉诏毕。””
鱼怀忠转身退去,步伐沉稳。殿中只余诏后沉默。
这一纸圣旨,虽无刀剑,却似骤雷贯耳,震得朝堂上下心惊胆战。周王陨落、吴王新立、圣上隐退,一朝之内三变,内外格局,风起云涌。
冯知节望向李文韬,对方目光却也茫然,他一向深谙宫闱消息,却
“不是你?
李文韬微微摇头,脸色沉重。
徐圭言站在文臣列中,望着鱼怀忠离去的背影,忽然神思出神。
李起凡……削蕃了?她转头看向李起年,他此刻站得笔直,脸色却前所未有的凝重;李起云却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,轻快地整了整衣袖,迈步走出朝堂。
一如既往的洒脱,像个赢了局的旁观者。
徐圭言望着那背影,眼神沉沉。
夜深宫静,太极殿外的风吹得梧桐落叶飘摇,仿佛也能嗅出不祥之气。寝殿中帘幕低垂,鸢尾香炉缓缓吐出丝缕香气,掺着浓烈的药味,熏得人脑中发胀。
沈皇后跪在床榻前,背挺得笔直,身上的云纹霞披一尘不染,却因过久的跪姿而微微颤抖。
太医方才离去,门帘还未阖实,内侍悄声退出,殿内只余沈皇后与榻上的圣上李鸾徽。
李鸾徽倚着床榻,面色灰白,眉目之间尽是疲惫与阴沉。他的唇泛着干裂的血痕,眼中却还有旧日威严的残影。“你跪了多久?”他终于开口,嗓音沙哑如刮铁,却没有回头看她。
沈皇后声音颤抖,却仍极力维持着平稳:“两个时辰了。”
她抬起头,目光中带着哀求,“陛下……不要杀起凡,好不好?他是您的儿子,我知道他错了,我也知道他做了不可原谅的事,但他是你儿子,是我的命……您要怎么罚都可以,请别杀他。”
李鸾徽闭了闭眼,长长地吐出一口气,像是在驱逐胸中郁气,却始终没能平息。他低声道:“这是皇宫,不是战场。他是皇子,他的刀该向敌人,不是他爹的贴身太监。”
沈皇后捶地的手猛然一顿,眼中溢出泪来,“可那是我的孩子啊!陛下,他不是疯子,是被吓疯的。他怕,他是怕了。他从小就怕您……怕做错事,怕不够好……”
“住口!”李鸾徽倏地睁开眼,死死盯着她,“你以为我不怕吗?我也有儿子,我不止一个儿子。可我从未见过像他这样的皇子——做错事后连认错的勇气都没有,只知道躲!他亲手杀了文昭,他疯了吗?!”
“他只是怕。”沈皇后喃喃重复,语气已经近乎哀鸣,“你若要惩罚,就惩罚我。我没教好他……我愚昧,娇惯了他,信他信得太深……你杀我吧,陛下,杀了我,就别杀他……”
李鸾徽一下子从床上撑坐起来,胸口剧烈起伏。
沈皇后仍旧跪在地上,声音发颤,“陛下!您别动……您……”
“你可真蠢……”李鸾徽眼中满是痛意与怒气,隔着帘子对她说,“你以为我想杀他?我护得住他吗?你到底懂不懂啊,这件事我隐瞒不住的,很快大臣们就会知道,他们会利用律法、利用规则来围攻李起凡的,我护不住他,李文韬和他们背后的势力肯定会对他下手,他必死无疑,不是死在我的手里,就是死在旁人的手里,要怪就怪他自己吧,有皇子的命,却是个早死的鬼。他们,很快就会拿律法来办他。他不是死在我手里,就是死在他们手里。你我都护不了他!”
“那就放他走!”沈皇后声音陡然拔高,泪痕未干,却咬牙切齿,“让他戴罪立功,送去边疆,或是流放异域,让他活着!陛下,只要他活着……什么都可以!”
“活着?”李鸾徽冷笑一声,唇边*是掩不住的讽刺,“你这个女人怎么会如此蠢笨呢?怪不得你能教出这样的儿子来!我真的是看错了人。你以为边疆是什么?他杀了朝廷重臣,西平、其他皇子,哪个会放过他?就算我放他,朝臣也不会放他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