徐圭言无力挣扎。
可一闭上眼,她突然想到了秦斯礼。
她的呼吸猛地急促起来。
——秦斯礼。
他在哪里?
徐圭言想着,她还有话要同他说,她不能就这么死去。她有很多话要和他说,他的偏执和悲伤她都看在眼里,她不能就这么平静地死去。
徐圭言用尽全身的力气,推开压在自已身上的尸体。
盔甲和血水在摩擦间发出沉闷的声响,她的手掌早已被冻僵,连握刀的动作都显得迟缓。
尸体下的地面冰冷而湿滑,她踉跄着爬起来,手里的长刀几乎是拖在地上。她一步一步,踩过战友与敌人的身体,向战场的制高点——一处低矮的山顶——走去。
那是一段极短的路,可她走得仿佛耗尽了生命。
终于,她站在了山顶。风呼啸着掠过,视野一下子空旷开来。她俯瞰着整片战场——
满目疮痍。
地面被血染透,变成一张巨大的暗红色布匹,尸体一层叠一层,兵器插在地上,旗帜倒在泥里。
空气中仍漂浮着焦灼的烟尘,刺眼得让人怀疑太阳都蒙了灰。
她的眼睛里充满了疑惑——这是胜还是败?活着的她,到底站在了哪一边?
忽然,远处传来脚步声。
她本能地警觉起来,猛地从一具尸体上拔出一把长枪,横在身前。握枪的动作依旧稳,可手指微微发抖。
那几个黑点渐渐走近——是人。
前面的人肩上披着吐蕃的盔甲,步伐沉重,背着刀枪。
另一个则被拖在地上,腿不自然地扭曲着,显然是断了。
那两人走得很慢,一步一步往前挪动。
他们走到近处,看清了她的衣着与盔甲——那是大唐将军的装束。
为首的吐蕃士兵停下来,喘了口气,嗓音沙哑地说:“将军……您好……”
“战争结束了。”
那一刻,时间像是被拉长。
徐圭言的枪尖仍指着他们,呼吸粗重。她盯着那双满是血污却没有敌意的眼睛,慢慢地、缓缓地,将长枪放下。
吐蕃人没有再多说,带着同伴,一瘸一拐地从她身边走过,消失在山坡的另一端。
风声重新涌了回来,带着战场上的腥气与烟味。
徐圭言低头,看着自已满是裂口的战靴,指节忽然失去了力气。她转过身,踉跄地走到尸堆旁,重重地坐下去。
盔甲与尸体的碰撞发出钝响,她被击碎了一样,双手捂住了脸。
眼泪从指缝间溢出来,瞬间湿透了掌心。她先是无声地颤抖,下一瞬,像是压抑了太久的河堤决口—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