黄昏时分,战场逐渐寂静。血水在战场低洼处汇成小小的水洼,残破的战旗倒在泥中,偶尔被风掀起,又无力地垂下。
东宫的烛火已经点起,昏黄的光摇曳在帷帐之间。李起云站在宫门前,看着他曾经梦寐以求的宫殿和位置。
现在他进来了,可他也失败了。
站了好一会儿,他脱下战甲,坐在案前,背脊微微弯着,像压上了千斤重担。
他的手指摩挲着剑柄,眼神空茫地落在案上的地图上——那些被他用红笔圈出的路线,如今都成了失败的印记。
窗外有风吹过,带着残存的战鼓回音和远处马蹄的杂音,催促着他的命运一步步走向终点。
他缓缓站起,将佩剑横在膝上,指尖沿着刃口缓缓划过。冰凉的金属像一条冰蛇,沿着他的血脉游走。
他想起了太多往事——少年时的豪情,曾经立下的誓言,还有那个在长安街头并肩策马的身影。
最终,他闭上眼,长吸一口气,刀锋抬起,血光一闪。
当李慧瑾踏入东宫时,屋内的烛光依旧摇曳,空气中混合着血与冷香。李起云的尸体横在案前,双目半阖,眉间却带着一丝奇异的宁静。
她的脚步停在他身侧,视线只是淡淡扫过,没有喜悦,没有愤怒,只有一种深知结局不可逆转的平静。
就在这时,她注意到案上的一封信——信封边缘被血水浸湿,墨迹有些晕开,但那四个字依旧遒劲分明:“圭言亲启。”
烛光映照下,这四个字像是带着火焰般跃动,它的存在,比尸体本身更沉重。
李慧瑾伸手拿起信,指尖略微停顿了一瞬。她没有立刻拆开,而是低下头,盯着信封上的名字,目光深沉得像要看透其中隐藏的一切。
城外的风呼啸着卷过长安的夜空,吹动她的披风猎猎作响。那封信,像一枚尚未爆裂的火药,静静地躺在她的掌心。
堡垒的城墙在风雪中发出低沉的呻吟,像一头濒死的巨兽。
夜色压得低沉,战鼓早已停息,取而代之的是偶尔传来的箭矢破空声与敌军在黑暗中交换的低语。
徐圭言立在城墙残破的墙后,披着已经被血与泥浸透的战袍,手中的长刀仍然滴着冰冷的水珠。
她的指节发白,却没有放下。城外的吐蕃军营火光点点,像一圈收紧的锁链,层层包围着这座孤立的堡垒。
兵力——她心里很清楚,这是无法跨越的天堑。
他们已经撑了太久。箭矢用得节省到只能射向最近的敌人;粮仓里只剩下一些发霉的干粮与坚硬的豆饼;受伤的士兵躺在临时的木棚下,血腥味与药草味混在一起,浓烈得让人几乎窒息。
她闭上眼,深吸一口气,冰冷的空气像刀子般划过喉咙。绝望像寒潮一样从心底涌起。
自已的一生,是如何走到了这一步?
记忆忽然从某个温暖的地方翻涌出来。
那是她小时候,尚在徐府后园的日子。
阳光穿过石榴树的叶子,斑驳地落在青石小径上。她扎着两个小髻,手里握着一把木剑,挥得很笨拙,动作却认真得像个小将军。
院墙外,秦斯礼总是翻墙过来找她玩儿。
他总是笑嘻嘻地递给她一包用荷叶包的糖杏仁,说是从家中父亲的书房里偷藏下来的。
然后两人并肩坐在石阶上,边吃边看远处的纸鸢在风里飘荡。
那时候,他们都以为未来会像那纸鸢一样,自由自在地飞。
可命运的手总是来得突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