与此同时,京中开始散播出一则消息:李起凡病重致死。
无风无浪,无人在乎,只有后宫中冷凄凄宫殿内的沈皇后,守着夜色,守着寂寞。
但更惊人的消息来自西南边陲。
冯知节被调离的圣旨传至边疆后,不出三日,吐蕃边界大乱。
原先龟缩不前的敌军忽然突袭四镇。他们不惧将军印,不惧朝廷旨意,却惧冯知节的刀锋。军中将士哗然,有人夜里以盔甲枕席痛哭,有人写血书请冯将军复任。可冯知节此时早已踏上南下之路,听着马蹄声在梦里远去。
这日午后,皇宫昭德殿内。
李鸾徽身披玄袍,端坐于榻后,神情疲惫却强撑着精神,案前放着厚厚一摞名单。他手中缓慢翻阅,嘴角偶尔抽动,像是在咀嚼什么难以下咽的名字。
李慧瑾披着长公主绣金的朝服,恭谨地立于案前。她已经陪皇帝议事一下午,直到夜色吞没窗外的芙蓉瓦。
“你觉得徐圭言……给太子当宰相如何?”李鸾徽忽然开口。
眼下正是组建东宫要员,为太子搭班子。
李慧瑾愣了一瞬,旋即答道:“她有才干,有胆识,兼有阅历,重要的是,她为天下百姓着想。她,很好。”
李鸾徽沉吟。他指节用力,扣在案几之上。
“但……一个女子,当宰相……朝中老臣们,怕是难以接受。”
李慧瑾轻声一笑:“陛下,武帝为女,仍立千秋;上官婉儿辅政,亦未乱大局。天下在理,不在性别。”
李鸾徽的脸色骤然冷下,啪地一声,将名册狠狠扔在地上。
“够了!”他咳嗽不止,胸口急促起伏。
李慧瑾惊惶失措,立刻跪下:“臣妹失言,请圣上息怒!”
咳嗽声在空殿中久久不止。李慧瑾从地上抬起头,望着哥哥那张因李起凡之死而日渐枯槁的面容,心中忽然一阵悲怆:这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帝王,如今却被过去的阴影和现实的重压拖成了影子。
最终,李鸾徽挥挥手,低声道:“她,可暂为右相。你去拟旨。楚云祯也留京,崔彦昭,进三省。”
圣旨很快传至东宫。
李起年接旨时,站在丹墀下,面无波澜。但等送旨太监一离开,他便将那黄绢圣诏卷起,一步步走回东宫寝殿。
寝殿之中,沈溪龄正等着他。
她轻声道:“陛下这是在给你筹班子。徐圭言……恐怕是圣上看好的未来宰相。”
“她?”李起年坐下,语气复杂地说:“她若真成了左相,迟早要与我分庭抗礼。”
沈溪龄端起茶盏:“那你更应早做打算。李文韬年纪已大,朝中对他也多有忌惮。但徐长史不同,她年轻,有朝气,还有口碑。你若不收她为己用,她迟早成你的威胁。”
李起年望着窗外的石榴树,如今,她步步踏上权力之巅,与他比肩而行——可她是他的臣子,不是他的伴侣。他始终捉摸不透她,是靠近权势,还是走向敌意。
“她,是扶我之人,也是我路上的障。”
李起年低声道。
“那你要如何处置她?”沈溪龄问。
李起年没回答。他只是用手指轻轻敲着桌面,眼神在光影中阴晴不定。
这夜,风从北来,带着战火未熄的气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