屋外的风拂动竹影,厅中一片寂静。
秦斯礼看着徐圭言,他在心中想了许久,怎么都想不到能够阻止她的方法。他疯了,他没有任何办法。
只有困住她的方法吗?
凉州的时候她这么做过,冯竹晋对她做过。
他们还要继续折磨彼此吗?空气在一瞬间沉凝得可怕,仿佛被无形的手掐住了咽喉,连一丝呼吸都变得艰难。
秦斯礼盯着她,眼中浮出浓重的黑影,那是某种几近癫狂的情绪。他张了张嘴,却发不出声音,半晌,他突然笑了一声——笑容苦涩、带着一种破败的、自我放逐式的绝望。
一瞬间退让的念头消散,秦斯礼眼神坚定地看向徐圭言,他走到这一步了,不能后退。
他走近她,一步一步,沉重得像是背负着整个凉州的孤魂。他站在她面前,声音低沉到几乎要碎,“你说赢了,我们就有美好的未来,什么才算是美好的未来?你输了又如何,只要你活着,去哪里我都不会离开你。”
“徐圭言,我不是疯子,我只是怕。”他说到“怕”字时,嗓音几乎是破碎的,“我怕你越来越高、越来越远,我连你的背影都抓不住了。”
“你站在朝堂上,看着的是万里江山,我站在你身边,看见的却只是你。我想让你停下,我想你回头。我不是想困住你,我只是想……能不能再多一次,让你看看我也苦,让你看看我也有自己的苦楚。”
“你心疼边疆的百姓,心疼受苦,那你也能不能心疼心疼我,一个具体的、实实在在,此
徐圭言看着他,听着他剖心掏肺的话,没有流泪,却有一种更深的情绪从眼神里溢出来——一种源自对权力与感情深渊的彻底冷静。
“你想知子之争?不是为了谁登基,也不是为了什么名声。”
“冯知节那日跪在太极殿外,我偷人,李林,被关在地牢的样子,也是那他说话,没人在意他曾护国之功,只想求一个解释,可没有人给我。”
“这天下,对错从来不是靠道理撑起来的,是靠人——有人站出来,说‘这不对’,这事才有了变化。”
“我明白,这一仗我可能赢不了,我知道我可能会死,也知道我一开口,可能牵连你,
“可我不能再什么都不做。”
她望着秦斯礼,缓缓道:“我在朝堂上见惯了用沉默换安稳的人,朝堂对他们来说不过是揽财夺利的舞台。我若也变成他们,那我这十年读书、进仕、算计、挣扎,为的又是什么?”
秦斯礼慢慢跪坐下去,像是撑不住身上的重量。他双手撑着地面,仰头看着她。
“你变了,徐圭言。”
她淡淡地说:“是,我变了。因为这世道逼我变。”
徐圭言知道,她这一路有过许多动摇,可不知道为什么,她总觉得有一种东西始终不能变,那是她为之奋斗的理由。
幸运的是,这一路,经历这么多,她这一点从未变过,反而越发得坚定。也在许多念头动摇的时刻,许多因为懦弱而想退后,臣服于人性裂缝之间的时刻,她做了没让自己午夜梦回失望的事。
曲曲折折,好不容易认清了本心。
窗外风吹动竹影,正厅内静得只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。
秦斯礼低声说:“你说你若输了,要我不为你哀悼。你有没有想过,如果你赢了,却回不来了呢?”
这句话不是控诉,也不是挽留,是一种源自本能的惧怕。他不是在威胁她,而是在告别一种可能——那个他们曾在凉州春夜、灯下对坐、彼此托付未来的可能。
徐圭言看着他,眼里闪过一点点动摇,片刻后,她缓缓蹲下身,握住他的手——他手很冷,指尖像霜打的枯枝。
“我不想回不来的事,有人必须走这一条不能回来的路。秦斯礼,你很好,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了,好吗?”
她说完站起身,重新收拾衣襟,走到门口。
门被推开,日光照进来,徐圭言的背影融在光中,无所畏惧,极度孤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