隔天,纪鹿启程,跟随太子出行的车队,前往圣台山。
冬末春至,高山最先知暖意。
春桃、野梨花开了满山,远远望去,入目俱是一蓬蓬红粉,暗香拂拂,景色宜人。
纪鹿撩开车帘,不住朝外打量。
可就在这时,马车发出“哐当”一声巨响,纪鹿吓了一跳,发髻上的宝珠掩鬓都要被震落了。
“小娘子,对不住,车轱辘陷进山路的石缝了,恐怕要好一会儿修。”
纪鹿的车坏了,随行的马车却没一辆为她停驻。
路过的世家小娘子看到纪鹿心急火燎的样子,还忍不住三五成团,交头接耳,小声讥笑她。
纪鹿脱离了建康侯府,如今连旧勋之后都算不上,虽说内廷有个皇后姑姑,可她们都知道,纪兰芷和纪鹿并没有血缘关系,无非是承着少时的恩情,礼待她几分。特别是纪鹿这样的破落户,竟厚着脸皮喊皇太子为“哥哥”,成日里往东宫跑,太过丢人现眼了。
她们自己靠近不了谢如琢,自然也不想纪鹿捷足先登。
有趣的是,最近还来了个朱将军的女儿朱燕,谢如琢待她亲厚,想来是有联姻之意。也是,拉拢战功赫赫的朱家人,自然比兜搭纪家要上算。朱燕入主东宫,纪鹿的太子妃梦落了空,可不是大快人心?
纪鹿自然知道有人看她笑话。
女学中,高门小娘子也分帮结派,这一批女孩对纪鹿怀有敌意,和她相处一贯不好。
可是和纪鹿交好的王六娘,早早乘车进山了,王六娘不知道纪鹿的窘境,不能对她施以援手。
怎么办?纪鹿心里着急。
就在这时,一辆马车在纪鹿面前停下。
车厢打开,探出一张桃腮粉脸,女孩朝纪鹿伸手,笑着对她道:“呦呦,坐我的车进山吧?”
纪鹿抬头一看,正是朱燕。
她看着修车之路遥遥无期的车夫,叹了一口气,感激地道:“有劳朱小娘子了。”
朱燕抿唇一笑:“说什么话呢!还有,何必喊‘小娘子’这般生疏,我虚长你几个月,你喊我一句朱姐姐就好了。”
纪鹿点头,声音脆生生的,“朱姐姐。”
朱燕牵着纪鹿上车,还让她的丫鬟把行李都拿进车厢。
小娘子的危机解除,纪鹿松了一口气。
她放下心打量朱燕的马车,发现车中布置精巧雅致,香炉里一线白烟袅袅,竟是一味闻起来令人心旷神怡的沉香。
纪鹿不懂香方子,比起高雅的调香,她更爱看话本子、弹琴解闷。倒是谢如琢于这些雅技颇有研究,她嗅过他的衣香,觉得好闻,还央着他为自己调过一味熏衣的花香。
纪鹿:“朱姐姐,你车里熏的是什么香?”
朱燕没来得及答话,身边的小丫鬟便插。嘴道:“这是小娘子调的莲花藏香,其香馥郁,熏香如见小千世界,还得过紫竹寺住持大师的夸赞呢!前些日子,太子殿下闻见,觉得香雅,给小娘子的香方里多添了一味白茅根,如此一来,香气更显深美了。”
小丫鬟知道纪鹿和谢如琢的渊源,自家主子心大,可她们却想让纪鹿知难而退,故意说起这件亲密事。
谢如琢和朱燕往来密切,甚至帮朱燕调香,他则在小娘子红袖添香的陪伴下写香方子。
纪鹿听了,微微发怔。
朱燕见状,呵斥小丫鬟:“绿柳,再多嘴,我撵你下车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