徐圭言微微一滞,却未回避。
他们许久未曾正面相对了。
自她离开长安、避入岭南、又卷入通天佛那场贪腐之争起,李起云一直未出声,未露面,甚至连只言片语的私下传话都没有。
更别提出事前他已动身去了蕃地。
来宴会前,徐圭言就琢磨过,现在李起云对她是什么态度——无关乎男女主之情,他们现在是敌人,就算李起云对皇位不感兴趣,他被强行推到候选人的位置,被迫参加竞争,那他也是敌人。
更何况他本就对皇位十分感兴趣——
是旧日旧怨作罢?还是潜藏的敌意未息?亦或,他只是冷眼旁观,等她步入深渊,看她与各方势力纠缠不清,再从中渔利?
她不确定。
但李起云的笑意,却像一根细针,无声地扎入她心中,权力面前,无朋友无亲人,更无情人。
她微微偏头,不再与他对视,抬手端起案前的清茶,唇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。
她不屑先输。
再远一些的席位上,她忽然瞥见了陆明川。
他正与右相家的嫡子低声交谈,眼中有些疲色,显然是连日议政所致。但他的座位旁,并不是那个惯常跟随左右的女子——宋十二,他的正妻不见踪影。取而代之的,是一位穿素衣的温婉女子,坐姿拘谨,神情带着淡淡笑意,却始终与陆明川保持着微妙距离。
徐圭言心头轻轻一动,眼神微沉。
她未曾与宋十二有太多深交,却清楚那姑娘对陆明川情意深重,如今人影全无——要么是被遣回凉州,要么……更不堪的结局。
她轻轻叹息。
这一口叹息刚起,李起年便偏过头来看她。他今日换了深青窄袖朝服,领边绣着凌云纹,整个人显得比往常更沉稳。
他并不出声,只是将手中盏盏替她斟满,又将她方才未尝的汤羹轻轻推近。
冯竹晋在旁看着,神色依旧克制,却有一瞬微不可查的颤动。
秦斯礼尚未来。
徐圭言知道他今日会来,也等着他给自己准备一番好戏看。
岭南的时候,他同长公主的婚事一字不提,和自己假装深情,不就是为了今日当众刺伤她?
徐圭言喝了口茶,又叹了口气。
对面,李起云忽然笑出声来,酒盏轻轻放下,,咱们许久未见,您风采依旧呐。”
话中带笑,语气轻佻,但眼底却无一丝温度。
宴席众人纷纷侧目。
徐圭言目光平静地望着他,声音不高,却清晰:“泰王殿下也是。”
一句话,礼数不失,锋芒不露,
李起云没有生气,只一眼。
,局面未开,心照不宣。
正殿中落座已渐齐整,御案前菜色丰盛,珍馐罗列,乐伎奏起缓慢的丝竹之音,席间笑语渐起。宫人端着金盏琉璃杯往各位王公大臣前斟酒布菜,殿中气氛一时热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