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起年、李起云平安归府,是被认可的“忠诚”;李起凡被留宫,是对他权势膨胀的一记重锤,也是对他不加节制的臣下结党的公开警告。
“不只是皇子们的争斗,还有圣上的回手。”李文韬轻声喃喃,忽而脸色一沉,“这下,局势就真正复杂了。”
他当即吩咐身旁人:“去,把轿子备上,我要去找徐圭言。”
那名随侍一愣:“现在?此刻天色已晚,徐长史也已归府……”
“无论多晚我都要见她。”李文韬面色冷静却不容置疑,“她若是真站在晋王那一边,近些日子的所言所行……值得我再问一问。”
他拢起衣袖,目光锐利如刃。
“快备轿!”
夜色沉沉,风从屋檐滑落,院中树影婆娑如幻。
徐圭言刚刚从内室沐浴出来,头发尚未尽干,披着一件素色外袍,眉眼略显疲惫,却依旧清醒。
她正坐在书案前翻阅笔记,忽听外头门房低声禀报:“李尚书求见。”
她怔了一下,旋即吩咐:“请他进来。”
脚步声很快响起,李文韬穿过院子,进了厅内。他站定,眉眼之间并无寒暄的意思,徐圭言迎接,还没吩咐倒茶,李文韬径直开口道:“此事可是你做的?”
徐圭言手一顿,背到身后,脸上依旧带着笑,“李尚书,您这是何意?”
李文韬没理会徐圭言的拐弯抹角,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这么对人说话了,“厌胜一事,栽赃给周王,是不是你做的。”
徐圭言沉着脸看他。
空气骤然紧了一瞬。
徐圭言抬眸望他,眼神平静却不回避:“不是。”
李文韬盯着她,眸色幽沉:“你别敷衍我。那东西藏得那么巧,动机也摆在台面上——你一向擅谋,若是你想借此扰乱册立节奏,也不奇怪。”
徐圭言微垂眼帘,语气不疾不徐:“我承认,我是想阻止圣上在宴会上宣布太子之事。但若要我用厌胜术……李尚书,你真觉得我会用这种恶毒的法子?先太子是怎么下台的,您忘了?”
“你玩弄诠释,不靠咒诅,看不上这种计谋,”李文韬低声,“我知道你一向自矜,但也别忘了,这个局设得太狠,狠到你我都在被算计的边缘。”
他语气里有压抑的焦灼,仿佛要从她的眼睛里逼出真相。
徐圭言仍旧直视他:“我说了,这事不是我做的。您可有证据?再说了,当日在宴会上有动机的人可不止我徐圭言一人,泰王府的长史,张向天,他就没有这个动机吗?不喜欢周王的人,大有人在,为什么就怀疑我?”
听到这番话,李文韬气势弱了几分,徐圭言接着说:“你若真想拥立一个人,就该明白,这场厌胜之局,设局者的政治素养比你我都高——这人不讲情面,不讲退路,下手精准,出刀就见血。”
她顿了顿,目光如刀般透彻:“这样的人,才是最可怕的。你今日疑我,明日若是换个人,他也能让你转头怀疑最信任的人。”
李文韬静了片刻,仿佛在咀嚼她的话,眼中的猜忌并未尽散,但也不再执拗。
他转身便走。
脚步踏在夜色中,格外清晰,仿佛带着一份冷硬的孤意。他没再回头,只低低地说了一句:“愿你别后悔。”
徐圭言站在原地,风吹动她肩上的发丝,她却一动未动,仿佛整个人都凝成了一幅沉静而危险的画。
送走了李文韬,徐圭言独坐案前,窗外天色沉沉,乌云覆盖在长安城上,宫中的事情仍如潮水般席卷她的思绪。
她轻抚桌上一叠还未处理完的奏章,目光却落在一旁一只香炉上,那炉中灰烬尚未熄尽,时有青烟袅袅。
她眉头紧锁,手指轻敲桌面,厌胜这件事的的确确不是她做的,她是想了法子阻止圣上宣扬周王的好,逼圣上给李起年机会,但是从未想过拉周王下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