送走了冯竹晋,徐圭言回府坐下来吃了几口糖水,“岭南这玩意儿就是好吃啊,他们到底怎么想的?木薯可以做得这么好吃?”
李起年哼了一声,徐圭言看去,他神情不似前几日那般骄傲,“怎么了?”
李起年抬手揉鼻,皱眉:“我只是……不明白,为什么是冯将军?”
哦,原来是这件事。
“因为李文韬的目标,从头到尾都不是李起云。”徐圭言的声音平静得可怕,“李起云是幌子,是障眼法,是抛出去给你、给我,给朝臣、给长公主、甚至给陛下看的靶子而已。”
“那他的真正目标是……”李起年眉心紧锁。
“冯知节。”她目光如针,直指要害。
书房陷入短暂沉默。
“可他……他不是一直效忠朝廷吗?他不涉党争,也从不表态。”
徐圭言点头,正因如此,他才更危险。
“冯知节在军中威望极高,边疆大将全都听他号令。李文韬若想扶你,第一件事不是打倒皇子,而是削掉所有你不能掌控的人——冯知节在军中的地位,就算你登基,也未必用得顺手。”
但实际上,真是的答案应该是冯知节和李文韬不是一路人。
见人说人话,见鬼说鬼话,就算此刻李起年露出了许久不见的真心——原因不得而知——但这种真心太廉价了,徐圭言不想要。
李起年倒吸一口凉气:“……所以他要把冯知节‘先废了’?”
徐圭言点头,吃糖水吃得不亦乐乎,但实话实说,还是岭南现做出来的糖水最好吃。
“但这样……太狠了。”李起年喃喃。
“狠?”徐圭言转过头来,腮帮子里还有没咽下去的糖水,咕咚一声后,她冷笑着说:“这种游戏就是你死我活,李文韬今天下狠手对冯知节这位老臣,明日也可能是你我。”
李起年沉默良久,忽而低声:“……那你为什么还劝我接受他的扶持?”
徐圭言放下糖水,平静望他:“因为我们没得选。”
庭外乌鸦振翅而起,黑影掠过天光。
深夜的天牢,寒风透骨。
冯知节被五花大绑,吊在阴湿的柱子上,肩背血迹斑斑,衣甲早已被撕碎,汗水与血水交织,滴落在冰冷的石砖上。他的头发湿透,额角青肿,嘴唇干裂,眼神却仍旧坚如磐石。
“放我见圣上……我要见圣上!!”
他沙哑着嗓子嘶吼,声音破裂却充满愤怒与委屈。
“我冯知节,为后唐征战十六年,吐蕃、党项、南诏……哪一战不是以命相搏?我杀敌千万,护国疆土,怎么可能谋反?!”
狱卒不耐烦地捂住耳朵,摇头叹息,不再看他。
一名狱官带着皮鞭走入牢房:“你若真没谋反,何苦这般激烈?陛下不召见你,自然有道理。”
冯知节怒目圆睁,青筋暴起:“你不懂!我冯知节一生戎马,若真做了反贼,早就兵临长安,而不是被你们这些养尊处优的文官,关在这狗窝里受刑!”
“我——要——见——圣——上!!!”
叫喊声如凄厉的战号,在天牢之中久久回荡,穿透墙壁、传入侧殿。
李文韬端坐在案后,抿着茶,耳边听着冯知节的惨叫,眉眼间竟泛着一丝笑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