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将信缓缓叠好,放在案角一旁,与政务文书分得清清楚楚。
一阵风从窗棂间吹入,纸页微颤,铜铃轻响。
她坐在那里,望着桌上那封信,良久不动。
徐圭儒——
徐家都这个下场了,短时间内是没法再通过科考入仕的。父亲母亲将他送过来,定是想培养他,耳濡目染地学习官场规则。
只是……徐圭言并不想见他。
照顾?她轻轻笑了一声,不知是自嘲还是释然。
照顾得起吗?
如今的岭南是晋王的岭南,是朝中各方势力试探拉拢的角斗场。她是长史,是政务中枢,是筹兵、调税、御民之要职。她每一言一行,皆要斟酌;每一纸批文,皆能引发外地风浪。
而徐圭儒是她弟弟。
她不可能为了让自己的弟弟出人头地,而帮他安排科考一事,先不说能不能行,朝廷内一查便查出来了,科举可不是小事。
“把这信,抄一份,送去晋王府政务司备案。”她轻声吩咐身旁伺候的婢女。彩云已经睡了,前年,浮玉同她成了亲,本来离开了晋王府,浮玉这些年在外征战,回不了家,彩云有了身孕后便来到徐圭言身旁,说是伺候,不如说是陪伴。
“是。”
婢女退下后,屋中只余烛火明明灭灭。徐圭言撑着额角闭了闭眼,整日政务未歇,疲倦缓缓袭来。
窗外忽地又起一阵风,铜铃细响,她睁开眼,盯着桌角那封信,良久。
她没再多言,也没叹气。只是将信略微往边上推了推,推得更远了一些。
徐圭言在南宣州待了第五年,这些年间政务繁重,百废待兴,但她也逐渐明白一个道理:稳定地方,不只是军政,也要稳住人心。
而八皇子李起年如今已近弱冠,婚配之事便成了朝中外地权贵频频打听的风向标。
前些日子,她亲自出面,穿着晋王府长史的礼服,拜访了南宣州境内的几位世家贵女的母亲与长辈。
她所走访之人,不是岭南最有权的宗室外戚,便是与京中世家有姻亲关系的家族。她语气得体,姿态不卑不亢,从晋王府的角度出发,不谈儿女情长,只谈局势大义。
“王爷年岁已长,终须成家立业,得一贤内助,既利家教,又利政局。”她话说得恰到好处,既不越权,也不软弱。
忙了一圈后,回来询问李起年的态度,这些年他的野心是越发得大了。
看向她的眸子里,也多了几分不明不白的情愫。
徐圭言想了想,她得尽快将婚事定下,免得节外生枝。
数日后,她敲定了其中一人:广陵郡守之女,年方十七,性格温婉,家世清白,最重要的是,这家在岭南根深蒂固,与朝中并无太多牵扯。
她觉得这正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。
于是,傍晚时分,她手中捧着一份详尽的折子前往王府,与李起年商议。
这时天刚转阴,王府正厅内灯火尚未点起。少年王爷坐在廊下看书,听见她来,便抬头望了一眼,脸上还带着惯常的清冷与矜持。
“王爷,”她轻轻一礼,将折子递上,“这便是我择定的几位王妃人选,皆已面谈过,最下方,我做了标记。”
李起年扫了一眼,果然见到那行小注:广陵郡守之女,沈氏。
他脸色瞬间一变,合上折子,却并未开口。他只是站起身,转身就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