似乎是心有灵犀,就在封决凝视着两人相贴的手掌微微出神之时,郑相宜心中也忽然涌起了同样的冲动。
她想与他十指紧紧相扣。
不同于封决惯有的隐忍与克制,她几乎是凭着本能就做出了行动。纤细的手指滑入他的指缝,稍稍用力,便严丝合缝地扣住了他的手。
那一瞬间,犹如一道火花自两人紧密交缠的指间迸溅开来,带起的热度以惊人的速度蔓延至四肢百骸,连皮肤下的血液也因此滚烫沸腾。
郑相宜下意识地抬起头,恰在此时,封决也正垂眸看来。
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接,呼吸皆是一滞。
看清了。郑相宜从他的眼眸中清晰地看见了自己的倒影。她的表情呆呆傻傻,一点也不像平日里的自己。
四周万籁俱寂,郑相宜只能听见失控般砰砰作响的心跳声,擂鼓似的敲在耳膜上。她分不清是自己的,还是陛下的。
又或者,是他们两个的心跳撞在了一起。
两人维持着这个姿势不知过去了多久,郑相宜才忍不住舔舔干燥的嘴唇,干巴巴地开口:“原来陛下的手比我大这么多。”
她话音落下,便感觉到陛下原本虚拢着她的手指微微一僵。
他停顿了片刻,就在她混合着忐忑与一丝期盼的目光中,缓缓地将自己的手抽离了出去。
郑相宜眼睁睁看着他的动作,眸子里的光一点点黯了下去。
为什么?
她茫然地举着自己空落落的手掌,心里也空了一块,不知道自己在期盼什么,只是下意识地感到一阵尖锐的失落和难过。
心口又酸又胀,沉甸甸地难受,好像再也跳不动了。
就在这时,一个温柔的力道轻轻落在她的发顶。她抬起头,撞进封决的视线里。他的目光宽厚而慈和,就像天下任何一位父亲看着自己尚且稚嫩、需要引导的女儿。
他抚着她的头发,声音平稳如常:“海兴县与高城县相距不远,朕明日便下旨,命封钰前去赴任,也好和封钦做个伴。”
郑相宜有些发怔地收回手,指尖在虚空中轻轻蜷缩了一下,随即像是无事发生般,朝他扬起一个甜软的笑脸:“我就知道,陛下最疼我了!”
一切似乎都回到了他们平日相处的模样,亲近而自然。可空气中,却又仿佛有什么东西悄然改变了,无声无息。
郑相宜端正了坐姿,开始乖巧地为他整理案几上略显凌乱的奏折。她抿着唇,一言不发,只是安静地专注于手中的动作。
封决随手翻开一本新的奏折,目光落在密麻的墨字上,却久久未能翻向下一页。
他的思绪有些飘远——脑海中一会儿浮现出相宜初入宫时那张稚气未脱的小脸,一会儿又切换成她如今娇艳明媚、不可方物的容颜。
方才她蜷在自己怀中泪眼朦胧、低声啜泣的模样再次浮现,那柔若无骨却又玲珑有致的身子紧紧依偎着他……他忽然无法再像过去那样,纯粹地将她看作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。
喉间莫名泛起一丝干涩。相宜是他亲手养大的孩子,即便年岁再如何增长,在他心中也永远如同女儿一般。
她既然唤他一声“爹爹”,他便必须恪守父亲的职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