都已经过去很久了,封钥轻笑一声饮下杯中剩余的茶水,转而正色道:“相宜,你可知道前几日大臣上书请立太子一事?”
话音未落,却见对面少女瞬间沉默下来。
郑相宜凝视着杯中茶叶,自然知道封钥这是在告诫自己。一朝天子一朝臣,更何况是与皇室毫无血缘关系的郡主,若她聪明些,便该跟如今两位皇子打好关系,至少不要得罪。
可她不愿对封钰低头,哪怕是面上的虚与委蛇。
“姐姐,不管龙椅上坐着谁……”郑相宜平静道,“但能让我心甘情愿唤声陛下的,只有一人。”
她永远都不会承认封钰。
封钥欲要再开口,被她打断:“今日打扰姐姐了,相宜还有事,便先告辞。”
见她眼神坚定,封钥也不再多言:“妹妹慢走。”
待送走郑相宜,封钥抬手揉了揉发胀的额角,身旁的面首见状,忙凑上来替她按揉。封钥闭上眼缓了一会儿,道:“你看,我还活得不如相宜顺心呢。”
不等面首回应,她又吩咐道:“将那套越窑青瓷送还给二皇子吧,顺便从府中挑件玉器作为赔礼。”
这事她帮不了封钰,可也不能得罪了他。她不是相宜,也没有那份肆无忌惮的底气。
郑相宜坐上辇车,窗外青山绿水一闪而过。她面容沉肃,仍在想着方才封钥说的事。群臣上书请立太子,陛下虽一时压下不表,可这事终究避不过。封钰与她有过节,大皇子又好大喜功,这两个她都不看好。可惜陛下没有第三位皇子,她也没有多的选择。
正在这时,一个念头忽然从脑海中闪过,陛下如今正当盛年,想再要一个皇子也并非不可。
这念头一旦浮现就好似扎了根,怎么也抹不过去。郑相宜知晓陛下是不好女色的,后宫中那些妃嫔他已许久未曾临幸过了,可若是陛下想要重新培养一个合格的皇子,他会不会……
一阵隐秘的酸痛在胸口泛开,郑相宜从来不会嫉妒封钥,嫉妒他的两位皇子,可一想到他会再与其他女人亲近,会有更看重的孩子,心口那股闷气怎么也消不下去。
“郡主,我们到了。”
听见木琴的声音,郑相宜只能暂时压下思绪,扶着她的手下车。一个面白无须的太监已哈着腰迎上来:“奴才何芳见过郡主。”
“起身吧。”郑相宜淡淡应了声,目光扫过他身后跪了一地的太监宫女。这般恭敬的阵仗,倒让她想起满京城都在传的闲话,说德仪郡主圣眷正隆,连真正的公主都比不上。
她心情又好了些。
“奴才是这翠微苑的总管,郡主有任何需求尽管吩咐。”何芳一边引路,一边偷觑她的神色。见郡主望着园中景致,脸色渐渐愉悦,他暗自松了口气。
郑相宜长在宫中眼界极高,却也不得不承认这翠微苑修缮得极好,景色秀丽精致,和巍峨磅礴的皇宫是截然不同的风格。
行至牡丹园,郑相宜忽而驻足。层层叠叠的牡丹花海中,一朵重瓣魏紫开得极盛,在阳光下灼灼生辉。
“这园子是谁在打理?”她问道。
何芳忙推出一个战战兢兢的小太监。等对方叩首回完话,郑相宜微微颔首:“手艺不错,赏。”
木琴熟练地取出金叶子,那小太监受宠若惊地跪下领赏,叫一旁的何芳看得眼热起来。他在翠微苑伺候大半辈子,也没有得到过这样的赏赐,这小太监倒是有福气入了郡主的眼。当下对郑相宜笑得愈发殷勤。
“把那株魏紫挖了,送到陛下那儿去。”郑相宜指着花儿吩咐道。这么漂亮的花,该让陛下也瞧瞧。
她亲眼看小太监将那株魏紫全根连土挖出,移植进一个青瓷花盆里,才放心往下一处走。
穿过绿意葱茏的长廊,一行人来到正屋燕禧堂。珍珠帘幕、檀木屏风、鎏金博山炉,处处透着精心布置的痕迹。郑相宜唇角微扬,这屋子陈设无一处不合她心意,显然陛下特意吩咐人重新装饰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