油腻腻的馕饼眼看就要糊上他的衣服,许思睿像看到脏东西一样,吓得连连朝后退,脱口而出:“为什么要用手抓?恶心死了!你刚刚洗手了吗?”
摄像机正对着他们,将一切都记录在内,刘桂芳窘得快哭了,嘴唇哆嗦几下,勉强挤出一声细弱的应答:“我、我洗了的……”
“你刚刚帮我提完鞋根本没洗手!”许思睿毫不犹豫地揭穿她的谎言,又往后躲了几步,目光扫到刘桂芳长满冻疮的手指,以及油得反光的馕饼,顿时食欲全无,“算了算了,我不吃了,反正饿一晚上也不会死……你们家洗手间在哪?”
“洗手间?”刘桂芳又怔了怔,直到祝婴宁凑到她耳边提醒了一下,她才恍然大悟,“哦哦,茅厕对吧?有的有的,阿姨带你去!”
“茅厕”这个表达一出来,许思睿的心就凉了半截,跟在刘桂芳身后走了一段路,看到所谓的茅厕后,他忍不住笑了。
被无语笑的。
建在屋外的一个小茅房,墙顶悬着一盏昏黄的电灯泡,灯泡上面趴着一只大扑棱蛾子,地面则是人工挖就的旱厕,脚的位置垫了两块木板供人踩踏,中间的洞口通向贮粪池,恶臭扑鼻。
刘桂芳搓了搓手,尴尬地笑道:“平时粪池都是宁宁清理的,她很勤快,都会及时拿去沤肥,今天忙着去接你,才稍微耽搁了……”
许思睿捂住口鼻,喉咙抑制不住地干呕:“停,别跟我讲这些细节,我不想听,你告诉我上完厕所去哪洗手?yue……”
水可以不喝,饭可以不吃,但三急确实憋不住,就算用了这个厕所会做整宿噩梦,他也不得不捏着鼻子上了。
“哦,哦!洗手的地方在屋后。”刘桂芳像是怕他嫌弃,殷勤地解释道,“是山泉水,很干净的,还有一块新开封的香皂,是我们宁宁特意去镇上买的……”
话还没说完,茅厕的门就在她眼前甩上了。
刘桂芳吃了个闭门羹,只得握着双手讪讪退开。
同简陋的茅厕搏斗完,又用香皂洗了三遍手,许思睿才摆着臭脸回到屋里。
由于空间狭小,屋子里只留下了一个摄影师,他同刘桂芳、祝婴宁一起坐在餐桌周围,三人眼巴巴望着他。
“看我做什么?”
许思睿的耐心已经快见底了。一路走来的所有东西都在刷新他的三观和认知,他原本还打算在镜头前维持一个好点的形象,现在?屁的形象!他满脑子只剩下离开。撑过今晚,他绝对要想办法逃离这个鬼地方。向他妈撒娇哭闹也好,给他爸下跪求情也好,反正一定不能继续待在这里,不然他一定会折寿。
摄影师解释道:“她们要等你一起吃饭。”
“不都说了我不吃吗?”许思睿最烦这种自我感动式的行为了,“你们吃你们的,不用管我。”
刘桂芳担忧地劝道:“这怎么行呢?你是大小伙子,正在长身体,今天又奔波劳累了一整天,多少还是该过来吃一点的……”
平时在家里,就连周天澜都不敢这样唠叨他,许思睿没想到换了一个陌生环境,他居然还需要听人念经,本来情绪就处于爆发的边缘,被刘桂芳这样一烦,瞬间火冒三丈:“我靠,我真是服了,你听不懂人话吗?都说了我不吃我不吃,做的什么猪食也敢叫我吃,非要等我吃了以后吐你身上才爽是吧?”
他吼完,屋子里顿时陷入了死寂,刘桂芳噙着泪,难堪地垂下脖颈,祝婴宁则梗着脖子,难以置信地怒视着他,眼睛都气得要喷火了。在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中,只有摄影师尽职尽责地调整镜头,将镜头对准了许思睿愤怒的脸。
“我**!”许思睿没想到这人这么没眼力见,飞起一脚踹向摄像机,将镜头盖踹了下来,手指指向摄影师的鼻子,“你再拍!”
摄影师眼观鼻鼻观心,默默爬去将镜头盖捡了回来。
发泄完怒火,许思睿心里的郁气总算消散了一些,他无视其他人的难堪,迈开步子,朝屋子里侧走去。
这间房子不大,分为里外两个部分,外面——也就是入户处,铺了一张很大的竹席,是祝婴宁一家人平常的活动空间,竹席四周的边隙乱七八糟堆积着各色杂物和一张狭长的书桌;里面——许思睿正打算进去。
里外两部分被一张从天花板垂到地板的帘子隔开了,他伸手拉开帘子。
本以为里面会是比较隐蔽的卧室,可以供他独自坐着歇歇脚,但这期望注定又要落空了,因为映入眼帘的并非卧室,而是一张大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