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坐到他身侧。
桌子太小,他们离得很近。
他们开始吃饭。
她做得饭即便冷了,看着也让人胃口大开。托比欧想,对方一定是个很受欢迎的,很柔软的,极具母性力量的女人。
她没有骗他。她不仅会包扎,做饭也很好吃。托比欧低下头吃饭,却看到莉奈撑着脸,弯着唇,眼睛也勾起月牙的弧度。
他说:“你不吃吗?”
莉奈说:“我已经吃饱了。”
她又转身进厨房,拿了一罐她买了好几个星期的,一直不舍得喝的汽水。
放在他的碗前面,汽水底部和桌子相撞发出很轻地“砰”的一声。托比欧看见她手腕上隐隐浮现的筋纹,青紫色的。
她的手戴镯子一定很漂亮。托比欧不受控制地想。
她的声音随之响起:“是谁欺负你了?”
他想说“没有人欺负他”,对方的话又再次追来:“是被同学,还是家里人呀?”
和她这个人一样,她的声音也柔软的,带着轻轻的叹息感。
奇怪的是,明明他们并不熟悉,她的身上却有一种类似于母性的,让人信赖的温度。托比欧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,也没有被这样照顾过,一时间有些陷在这样的柔软里。
托比欧撇过脸,小声说:“没有,都不是。”
是帮派任务。但这没什么好说的,至少不应该和一个陌生女人说。
……而且,如果和她说了,对方一定会感到害怕,把他赶出去吧?
千叶山莉奈却好似很懂得地点头,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。
她和别人解释的时候,也总是说不是那些伤口。否认是一种变相的承认,对她而言是这样的。
对他而言会不会也是一样的呢?
她觉得好伤心。又觉得好幸福。
想到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人受苦,她就觉得伤心。但一想到自己早已看透了一切,决心在圣诞节去死,便发现未来是多么明媚伟岸。还好她已经准备去死,不会再有人伤害她了。上帝说自杀是会下地狱的,可她已经发现人间是真正的地狱。既然她没有同意来到这个世界,她也合该有逃离炼狱的权利才对。
她对男人的态度也愈加柔软:“如果你经常受伤的话,我这里有好多囤的绷带,我可以送给你。”
托比欧想要拒绝,对方的电话却响了。
千叶山莉奈去接电话。
来电是母亲。
她一定是为了白天的事而来的。千叶山莉奈对此一清二楚,已经被死亡的幸福冲昏头脑的她,却完全没有惧怕的意味。
她已经不再懦弱了。
决心去死的她,举手投足都蕴着一种虚无的希望感。她发现世界是那么可爱,人是那么可怜,她已经决心要原谅世界上的所有人,包括伤害她的父亲和对伤害视而不见的母亲。人之将死其言也善,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不知道,她只知道自己已经爱上了整个世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