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卢敏行注定要死,谋害皇子,结党营私,意欲谋反,这些罪名足够叫他死无葬身之地,即便你什么都不说,结果也不会发生任何改变,何必固执?”
沈敬尘抬眸,淡淡道:“大人不必恐吓我,如果你真的证据确凿,也不会如此在意我的指认。”
卢敏行是个疯子,下手狠辣,绝不会给自己了留下后患。
闻言,顾屿时的眸色晦暗了些许,他忽然问:
“身后之名就这么重要?重要到你舍得牺牲你如今唯一的血脉亲人?”
沈敬尘神色终于有了波动,然而,下一刻,他又闭上了眼,声音漠然地传来:
“人各有命。”
隐姓埋名,苟活的这些年本就是偷来的时光。
早在他搭上卢敏行的这条船时,他和阿妹就都该知晓,此行乃是不成功便成仁!
“是么。”
顾屿时这么问。
他转过头,看向了门外:“陆姑娘也这么觉得?”
顾屿时停顿了一下,才语气莫名道:
“或许我该称呼一声沈姑娘?”
沈敬尘蓦然睁开眼,大门被打开,在门后站在一个身子消瘦的女子,她穿着一件单薄的春裙,病色叫她脸色常年都是苍白,只是如今她脸上挂了泪痕。
陆斐然,或者该说是沈斐然,她就这么怔怔地望着沈敬尘。
她的兄长,曾被众人赞誉不加的兄长,如今一身狼狈地被架在刑架上,他身上没什么伤,但和沈斐然印象中那个兄长完全不一样。
难过?心疼?
其实都不尽然。
沈斐然更多的情绪是恍惚和酸意。
她其实不意外沈敬尘的选择,从她有记忆以来,她和沈敬尘一共就见过三面。
她出生时体弱,一直被放在江南的外祖家养身体,沈家时常派人送信或者寄东西给她,但山高路险,又仕途繁忙,她十余年只见过沈家人寥寥数面。
一次是年少时,母亲带着沈敬尘回外祖家省亲,她站在一群表兄妹中,仰头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的这位亲兄长。
听闻他是被祖父亲自带在身边教养的,一到外祖家,就被长辈各种称赞。
外祖母拉着她的手,将她带到他跟前,笑着对她说:“阿然,快来,这是你亲兄长,可莫要生疏了。”
再一次,是沈敬尘游学期间,经过江南时去了外祖家一趟,给她们一种表兄妹都带了礼物,她多了一份。
他对她说:“我不知你喜欢什么,我瞧堂妹她们都很喜欢这款首饰时,便给你也带了一套。”
他知道她和别的表兄妹其实不同,但数年不见,亲情其实很浅淡,于是这番交谈礼节有余,亲近不足。
最后一次是外祖家被沈家牵连,她也被连夜送到京城,然后在浓郁夜色中看见了他,他不复往日光鲜亮丽,浑身伤痕未愈,对她说:
“从今往后,你不再姓沈,你叫陆斐然。”
她那时不过十二岁,一路的担惊受怕叫她眼泪都仿佛哭干了,她甚至都不知该对沈敬尘抱有什么情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