昏淡的灯光下,简怀箴睫毛轻轻一颤——街口万籁俱静,光裸嶙峋的树枝杂乱无章地支在夜色中,把那泼墨般的花青画卷,套进一张漏洞百出的网中。
乱,是他的情绪在放大,然而眼波流转,车内被黑和白切割得那样鲜明。
可实际上,前面不过50米的地方,就是另一片纷繁鼎沸的热闹人间,而车里的这两个人,也早已成为一体。
不痛快,焉坏的肠子忽然就在腹中摆动起来,成了一尾毒蛇,探着脖颈和竖瞳,凑近砰砰乱跳的心脏,毒素注入只在眨眼间,他轻佻地勾起唇角:“你觉得我哪里更饿一些?”
他一只手落在方向盘上,一只手贴着大腿,看着都很松弛,但姜听的眼珠子就是不听话,修长漂亮的手指看不见,华丽精致的腕表不在乎,偏偏往那中间扫一圈。
不确定他有没有发现,姜听知道自己被调戏了。
他浑不在意,扣在反向盘的手指轻轻抬起,朝向她,浪荡至极地弯了弯,嘴唇翻动的动作缓慢而轻飘:“过来。”
姜听整个人都僵硬了,先往窗外看一看,再往车前看一看,最后不情不愿地重新迎上他的视线。
三年前,她是看不懂他这些荤话的,奈何这人混得很,放浪不羁,又我行我素,看得多了,又切身体会过这些唇形的意义,自然就懂得很了。
印象最深的一次,是他去应酬,或许是被刁难了,又或许谈判结果不如人意,助理破天荒地给姜听发消息,说他喝了酒,情绪上头有些失控。
姜听在家里,得知消息惊了又惊。
他们白天见面的时间不多,但看他人前人后都挺人模人样的,要出多大事情他才会失控?夜里……姜听抬眼望天,他夜里确实不怎么克制,她本能地哆嗦一下。
尽管心里犯嘀咕,但姜听还是火速赶去了,到场时刚好碰见两人在掐架,映入眼底的是满地的杯盘狼藉、支离破碎。
简怀箴紧抿薄唇,一言不发,只管挥舞拳头往下砸,对面那位块头也很大,但喝过酒,筋骨都软了,已经有些招架不住,只能从地上随机挑选“武器”,两个人杀出了千军万马的阵仗,场面确实壮观。
姜听被家里保护得面面俱到,哪里见过这种场面,吓得不敢挪步,却还是在看到那位先生扬起酒瓶的瞬间,生出了蜜獾的胆子和牛的劲儿,冲上去,一把将那人从简怀箴身上掀开。
强悍的压迫力莫名其妙地撤去,简怀箴有些发懵,抬起脸来,沉默地望着她,短短几秒有过怎样的情绪呢?
姜听只看见,他瞬间就红了眼眶。
无论两人关系如何,哪怕是实打实的床上熟床下生,那时候她也是真的心疼,可见惯了他威风凛凛、目中无人的一面,陡然见他鼻青脸肿、岌岌可危的模样,她的害怕胜过了心疼。
她嘴巴一耸,眼泪不受控,啪嗒啪嗒往下掉,这场幼稚的斗殴就此终结。
情况稳定后,姜听问助理发生什么了?助理摇头,打字回她:【不清楚啊,涉及商业机密,就他俩在谈,这个客户是先生进入集团后,靠自己谈下的第一个合作伙伴,照理说不会有问题。】
姜听没有再问,司机和助理帮忙把简怀箴扶上车。
她从另一边上车,车门关上,轿车将要启动,她倾身过去给他系安全带,再坐正给自己系好,简怀箴侧脸望着她,醉醺醺地望了好半晌,抬指一勾,懒洋洋地使唤道:“过来。”
姜听不明所以,又解开安全带向他挪近。
这样的距离,简怀箴轻轻松松就能捉住她的手,他手劲儿大,但酒后好似没什么力气,力度很轻地握着,带她贴去自己的腿上,姜听更加茫然,但她知道他心情不佳,就更不想惹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