姑母恐是已猜到她今日的来意了。
“臻儿如今吃住可还方便?不如就留在侯府罢,姑母照顾起来也得心应手一些。”林氏被人扶坐在上座,吃着茶,慢悠悠道。
“今日前来,是有一事要向姑母求证。”林臻没有去回应她的假意客套,单刀直入。
林氏缓缓放下手中茶盏,眼尾的笑纹淡去,用帕子轻拭嘴角,不曾抬眼。
“若姑母觉得不便,可先遣退下人。”
林氏终于抬头看向林臻,沉默片刻,挥了挥帕子,除却贴身嬷嬷,其余人都退了出去。
“何事?说罢。”
“父亲临终前交给薛嬷嬷一封书信,还请姑母交还出来。”
林氏面色不改,只道:“既是你父亲给薛嬷嬷的,你该找她才是。”
“薛嬷嬷的信不是已被姑母调换了么?整个侯府那火漆只有姑母有才是。”
“是一场火将你烧糊涂了?你说的话我着实听不懂,我可以将你安置在侯府,供你余生吃穿用度,姑侄一场,我也算问心无愧,至于别的,我便一概不知了。”
“那信关乎父亲身家性命与一生清白,姑母怎可说得如此云淡风轻?”
“你父亲的性命与清白重要,我儿的性命和清白就不重要吗?他可是你血亲的表弟,纵使我与你们疏于来往,他却是从小跟在你身后长大的,如今却成了个废人,我尚且未与你清算!”林氏情绪激昂,站起身,厉声指责道。
林氏的话将她的思绪拉回那段她不愿忆起的时刻,那日她确实听见季濉扬言要处置宁士禄,想来他还是下手了。
“宁士禄那日到底做了什么,姑母毫不在意,何人致他伤残,姑母亦不去追究,却要与我
清算。“林臻轻笑一声,亦站直身子,冷冷看着林氏,“那么姑母预备如何清算?”
林氏一时怔住,不知如何回答。
林臻又道:“这便是姑母不肯交出那封信的缘由?”
“那好,”林臻忽而双膝跪地,腰背挺直,“林臻任凭姑母处置。”
今日来访的故人,让林氏回想起过去许久许久的往事,她看着林臻倔强执拗的身姿,活像当年的自己。
曾几何时,她因一桩不被准许的婚事,在祠堂跪求一日一夜。
虽说时光不会倒流,可今日再见故人,她仍忍不住去想,若当年……
今日或许就是另一番光景了。
即便姻缘未成,见人不免三分情,况且如今他已位极人臣,她怎能以卵击石?
她低声哀叹,“罢了罢了,过去之事我已不想再去追究,侯爷被俘,其中罪过还需等圣意裁断,侯府风光不比从前,我只盼能和禄儿安稳度过余生,那封信我会好生保管,不会给你,也不会给他。”
“给他?给谁?是谁也想要这一封信吗?姑母!”林臻倏然起身。
林氏慌忙瞥了一眼身旁的嬷嬷,扶额道:“许是头疾又犯了,疼得很,扶我去歇着罢。”
林臻想问个清楚,却被涌入房门的下人阻隔开来,林氏在她们的簇拥之下很快离开。
林臻无法,只能作罢。
*
林臻走出院子,长廊尽头坐一女子,她半晌才想起,那是曲茹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