换句话说,她那农耕文明的DNA动了。
她看了沙洲种的地,她对地肤的印象都好了许多。
思绪回到现在,回到眼前的安德烈身上。执微不知道怎么和贵族出身的安德烈,说起她看到地肤给她看黑土地、麦子、稻谷的时候,她那涤荡心灵的震撼。
执微起身,为安德烈倒了杯水,递到安德烈面前。
“沙洲产的麦子很珍贵,这还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,你和我说的。”
“我回答你的问题,安德烈,我为什么卷进这样的烂摊子,为什么明明没人束缚我,但不一走了之。”
执微自己也是一副很无奈的模样,“因为我看见了。”
她似乎有些羞愧,为自己不足的能力和柔软的心而惭愧。
可她又很赤诚,对着安德烈没有掩饰自己,那样鲜红明艳的心脏,似乎就跳动在安德烈一眼望去可以看见的地方。
执微慢慢地叫他的名字:“安德烈,你发现了吗,我其实……总是不安于现状,又拒绝翻天覆地的改变,但不排斥小规模的冒险。如果我刚刚好可以做些什么,在能力范围内,我就会去做一些。”
“我是个很矛盾的人,对不对?”
她微垂着头,自己也搞不明白自己。
人性就是复杂又茫然的。她畏惧胆怯神殿的追捕,也恐慌这绵延三千余年的选神,但她还是会站在原地等待时机,而不落荒而逃。
更不肯牵连谁的命运。
安德烈捧着杯子,听得入迷。他已经忘记他手里拿着杯子,忘记自己还要喝水了。
他想到了执微收下被无良竞选人伤透心的小女孩的花,想到执微在兰蒙发物资,也想到了执微将鹑火和贪狼拉进她的团队,想到执微加入锈齿轮。
做这些事情的执微,才是执微。执微有种很自然的态度,不伪装不做作,一切都发自本心。
执微:“我们去看祈祷的时候,你也看见了,人们很信赖地肤,或者说,地肤是污染区和沙洲之间最后的一道保障。”
“污染区追着人,人类那样艰苦地求生,随时会死去。”
她缓缓说着:“如果沙洲背叛地肤,将地肤出卖给赫克托,地肤就会被神殿收容去疗养院。而没有了地肤的沙洲,可能连现在艰难维系的局面都会被打破。”
“这的确和我没关系。但我来了,我就在这里,我怎么能只是看着呢……”她目光有些放空,整个人有些迷茫。
安德烈凑到执微身边去,执微坐在软椅上,身边没有他的位置,他就一屁股坐在地上,坐在她的对面。
他肩宽体壮,坐在那里真的是很大一只。他收拢胳膊,也缩成了巨无霸一团,他拱到执微面前,很笨拙地出主意,轻轻地问:“那你会帮沙洲吗?用你的能力。”
执微叹了口气:“我不知道。”
“你见到了,安德烈,我们都看见绵延了十几个星球的污染区。”
她神情有些严肃,“那可不是面前的一团污染,那是真正在呼吸的,可以吞噬掉星球、星系甚至星际的庞然大物。”
“我但凡冲动一点,安德烈,我们将葬身在这里,甚至,如果它无限扩张下去,宇宙都将终结在这里。”
安德烈一听,就着急了:“我不要你死。”
执微本来心里乱乱的,一听见这话,微微后仰了一些,用微妙的眼神盯着安德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