闻远一人走进林子,穿过桃花瓣雨,来到一座古朴的亭子。
“久闻将军大名。”陆洗放下铜哨,“陆某在此恭候多时了。”
“陆相?”闻远有些意外。
“志与青山共,长风伴月归。”陆洗道,“这是陆某请翰林院的笔杆子为将军写的诗,原本还有几首,但考虑到林相也在场,不好当着他的面卖弄。”
闻远一把握住树枝,幡然醒悟:“锦凤是你的安排?”
“不算安排,宫里本就会在春蒐之前往山岭里放一些可猎之物。”陆洗挥袖相请,“如果不是将军今年坚持己见,深入密林之中,便不会撞见赤羽鸟。”
闻远道:“不。”
陆洗道:“将军是不愿相信陆某,还是不愿相信自己?”
闻远折断树枝,横眉道:“不光彩,本将不愿接受如此得来的荣誉,这就去对陛下解释缘由,退回赏赐。”
陆洗一笑:“好,你去吧。”
闻远甩袍转身。
陆洗道:“但将军要想好了,如果这事被泰昌郡王拿在手里,治了陆某一个欺君之罪,那么北境新训十万军队之事可就真的和将军无关了,更不要说将来北击鞑靼,收复疆土。”
脚步止住。
花瓣从刀鞘落下。
闻远闭上眼睛,含恨道:“文官弄权。”
陆洗站起来,躬身致歉:“陆某并非故意折辱将军,只是事情重大,尽管早就听说过将军之生平,实际为人如何,还得亲眼所见才行。”
闻远转过身,怒意淡去,眼神中多了一丝疑惑:“你竟是考验我?”
“方才是,但现在不是了。”陆洗捡起折断的树枝,在地上划痕,“现在我想请教将军,若为长远之计,北方各营地位置、各兵种人数、各路交通、各军粮饷,应当如何部署。”
“你等一下。”闻远正色道,“陆洗,我什么都没有答应你。”
陆洗用树枝敲了敲那双被露水染湿的战靴:“将军别站在平北城上。”
闻远让出身位:“你到底找我做什么?”
陆洗道:“这不是很明显吗,朝廷要在北境训练新军,我有意接手此事,却并不能和林相达成共识,也不受兵部待见,所以想另起炉灶,找将军你和我一起干,把生米做成熟饭。”
闻远一顿,摇头道:“你这样说,我更不想跟你干了。”
陆洗道:“又不是现在就干,我可以考验将军,将军也可以考验我。”
闻远道:“那我先问你,你也立过军功,并非对北防一无所知,何必在意我的看法?”
陆洗道:“我运气好,凑巧猜中了鬼力赤的心理而已,但保家卫国靠的不是投机取巧,而是实打实的军事力量,故我找到闻将军,希望心中功业能有所寄托。”
闻远道:“我再问你,五军都督府群英荟萃,且不说其余四军,便是北境各卫所,晋北张斌、平北董成、辽北李虢都是能征善战之人,总比我合适吧?”
陆洗道:“原来将军在心中已经算过排位。”
闻远默了一阵,开口道:“臣子想为国效力,难道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吗?”
“当然不是。”陆洗笑一笑,坐下道,“只是将军心中的排位有些妄自菲薄了。”
北境三省二十八州被画了出来,在桃花树下,在他们眼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