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佩顿时回忆起朝会前夕。
那时爱恨交织,万千愁绪,而今桥头船直,各有所归。
“玉倒没什么,就是和田的雪花玉。”陆洗托起底座,举到高处,“它最大的妙处在这个地方的雕工。”
林佩抬起头。
花瓣间隐约可见几颗水滴,在月下闪烁。
林佩踮起脚,伸手去摸。
指尖触碰到了,才知不是水滴,而是玉里含的几小块几近透明的冰种。
“清溟大师说,这叫——”陆洗道,“玉魄昙花雕未真,冰心一点寄幽魂。千年石髓凝清泪,不落人间染世尘。”
林佩的眸中蒙起雾气。
昙花绽放本只是瞬息之事,陆洗偏用一件玉雕留住冰清,让它的美变得恒长隽永。
林佩着实是很喜欢。
他的情感一向含蓄内敛,喜欢就是多看几眼,不动手也不说出口,总不似陆洗对他那样呼之欲出。可他也是真诚的,当发现前方有了微光,他一样拿得出携手同行的勇气。
石板小径一前一后渡过人影。
到书斋,陆洗提袍迈上台阶,回头看林佩。
陆洗道:“知言,不去书斋么?”
林佩道:“什么时辰了,我只是在这儿读书,又不在这儿睡觉。”
陆洗晃了晃神。
但见林佩立于修竹之下,身姿如松,一袭素袍垂至脚踝,衣袂无风自动。他面容清癯,眉如远山,似用浅墨勾勒而成。他眼眸清澈,说话平淡而动人,像那一曲山居吟。
陆洗道:“你留我?”
林佩道:“嗯。”
陆洗道:“你说的和我所想的是一回事吗?”
林佩笑了一声:“少对我用这样的伎俩,刚才还说‘高山流水共此情’,若你想伯牙子期、知己之情,便是一回事,若你想那峰峦如黛、流水柔波,便不是一回事。”
陆洗道:“不愧是中过进士当过翰林的人啊,定情之时都要这样一丝不苟。”
林佩听着这话,不会回答了。
晚风撩得他面颊染红,手心发烫。
陆洗牵过林佩的手腕,握在掌中摩挲。
那只腕子又瘦又硬,捏起来有些割人。
林佩却觉得此刻自己的骨头是软的。
陆洗轻笑一下:“知言?”
林佩道:“做什么。”
陆洗的唇角逐渐上扬,眼里放光。